他想了想又觉得是头昏了才继续问的,于是改口道:“他们声东击西,为的是什么啊?”/p
郭宝义简要地说:“为了瞒住崔亮谋反的事。”/p
“过去的事了,我早就忘了。”/p
当时崔亮养士,被圣上亲自定为谋反并在西市问斩。裴纪还记得当时有人告发他谋反,不出一月就坐实罪名,事发后立刻就被处死。即使这事有诸多疑点,也没人胆敢重提此事。/p
“诬陷崔亮的那几个和郭明达是蛇鼠一窝。”/p
裴纪打断他,“我不是在这听你讲故事的,你说,你们干的事让我怎么救你?”/p
“您只要在太子那儿美言几句。”/p
郭宝义再度提了美言二字,令裴纪在病痛时分也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防他。/p
“不仅仅要美言几句吧。”/p
郭宝义笑道:“本来我不愿掺和这些混事,只是因我和郭明达是同族兄弟,唇齿相依,我不得不帮啊。”/p
裴纪则说:“近来我连太子的面都没见上,又怎么能帮你呢。”/p
在太子赵睿装病期间,裴纪当他大病一场不能见客,就从不登东宫的大门。一无要事,二非心腹,三不是他亲戚,所以他就不讨那个闭门羹吃了。本身他见太子也只是谈琴棋书画一类,要么吟风弄月,要么讲经说法,好像除了这些,也就真谈不了。裴纪少参与机要大事,在国政上更是一言不发,典型的听话办事。/p
“烦请您把这个呈上去。”/p
郭宝义小心翼翼地从囊中摸出了信札。/p
他接了东西,“这倒是可以,只是骁骑尉啊,你以后就别天天守在我家门口了,使得别人以为我欠了债呢。”/p
郭宝义天天堵他家大门,以至于裴纪回家还像回宅子一样小心翼翼地,生怕被谁找上门。和他说清楚后,就能少了后顾之忧。/p
见人家都送客了,自己也没法继续留这了。郭宝义就说:“卑职告退了。”/p
等郭宝义迈过门槛,他“哐”的一声把门关紧了。他再也不想见他登门了。/p
裴纪朝画屏一如既往的冷言:“你都听见了?人家给我们下了套,就等着我们跳呢。”/p
“大哥,那郭宝义存了歪心思,您怎么还敢接他的东西?”/p
裴绪在屏风后面听得真真切切。/p
这郭宝义存了异心,不是等闲之辈啊。看来裴纪是替他挡了麻烦。/p
“他偷偷摸摸给我的,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这事在旁人看来就全是空穴来风,毫无根据可寻了。不过,总得知道他给太子写了什么。”/p
尽管裴纪那么说,但是他丝毫没心情去顾里面写的什么。/p
而裴绪用小刀割开信袋,念叨着:“似乎写的都是请安文,没有一点提到郭明达。”/p
裴纪夺来看,里面写的是各种各样秾丽堆砌的文字,看似平淡,实则波澜。这样不明缘由,模棱两可的东西,皇太子最忌讳了。/p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烧了吧。”/p
这样的东西留不得,更不能示人,否则对他们而言,只能是徒增烦恼。/p
“我听说,太子让萧侍郎查这事了?”/p
裴纪虽常抱病在家,但消息最灵通了,什么都瞒不住他。/p
“是。”/p
裴纪说:“卖了太子个人情,还不得罪人,这样一来还好查案。那是程光允的主意吧,倒也算合适。”/p
“是。”/p
裴绪在大哥裴纪的旁边,只能点头哈腰的说是,多余的硬是一个字也不敢说。从小被裴纪欺负惯了,以至于一见他,就像见到了爹爹裴义直,恨不得拔腿就跑。/p
“你那小兄弟太子舍人杨素,记得告诉他,万事怕出头,教他随着程老学学如何做根木头。”裴纪仿若嘲笑,却是含了一番好意。/p
他躺回藤椅上,吃着甜杏仁。/p
“杨素是个聪明人,他知道的。”/p
“他聪明不聪明,我不管。但我知道,你现在还没看清自己的路。”/p
“我的路?”裴绪只笑道:“我只有一条路可走。这条路不进则退。”/p
“傻子,你真是个傻子。”/p
裴纪见他是个蠢物,指笑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p
“我始终以父亲为目标,企图超越他,做人上人。”/p
裴绪道出了自己的心声。不论受多少耻辱,受多少明褒暗贬,他都不会停下自己往上爬的脚步。/p
“你是个亡命之徒啊,活得像一场豪赌。赌得不只是钱,而是你的身家性命。若是成了还好,若是输了,梦断成空,皆是枉然。不论输赢,最后呢,你的命还是由别人掌握。”/p
裴纪突然冒出了这样一番话。似乎是劝他,又像是一句谶语。/p
“我不信命,即使这么多年来我受制于无数人,那我也一样不信我的命始终如此。我信的是我能奋力一搏,就一定要去搏。”/p
裴纪心里五味杂陈,只叹息了一下。他不能说他年轻气盛,怕消灭了年轻人的冲劲。曾几何时,他也是身怀凌云志,心比天高的青年,而经历诸多挫折磨难后,他的心就像被盘过的玉,生了圆润的包浆。被岁月磨去了棱角,再不复豪情了。如今他在他弟弟身上,重新找回了那已尘封的闯劲了。而他殊不知该劝他收心还是该鼓励他保有热情。/p
“唉,看到你就像看到十年前的我一样,都是天真的傻瓜。”他还揶揄道:“也许我们不是彻底的傻子,但一味知道往前冲,就可称为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