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民节最重要的时分是在人定末、夜半初(注①),因为这时会有净土练气士制造烟火。/p

这一夜,会有无数人来到西相城,翘首以盼(可以参考一下北京奥运会开幕式鸟巢内的盛状)。/p

今年制造烟火的人来自神册院,是神册院七长老,同时要迎接段逸之回院。/p

人定初,李青萍已迫不及待拉着琮在街上游逛,他们手挽着手,像是情侣――好吧,本来就是――又像是新婚夫妇。/p

很快,他们拐进一个不太热闹的小巷。/p

琮边走边说道:“我没有八岁以前的记忆,好像我生下来就是八岁,而且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我就是八岁。这很奇怪。当初冥问我我出生在哪里,我脱口而出说了一个这片大陆上没有的地方:离山白首。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所以我要努力去找到答案。我确实见过帝枫,但没有向他求助。我的问题,凭什么要别人帮我解答!我自己去追寻,我自己去探求。”/p

李青萍脸上洋溢着甜蜜的微笑,但心里实在是担忧。/p

虽然她现在和他在一起,但他毕竟会走,而且路途很凶险。/p

他必须成就大帝,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找回过去。/p

可是,“千万人争一帝,以致流血漂橹”。/p

其中会有他的血吗?谁又知道?/p

天上忽然盛开灿烂的烟花,红橙黄绿,五颜六色。/p

生民节正式进入高潮!/p

琮笑了,李青萍笑了,李云笑了,第三刺客笑了。/p

因为烟花组成七个大字:/p

生民节里情人游!/p

这是段逸之的主意,因为他不想看见人生的悲剧。/p

但他却从没有想过,他的人生其实就是一个悲剧,前半辈子更是一场木偶戏。/p

“段逸之……”呼声由天上而来,一团乳白的光照耀着仙子降在城上。/p

仙子目光含水,有如柔柔清波,面目似嗔还喜,白裙飘舞,衬得她越发圣洁。/p

这是真正的仙人!/p

段逸之不敢见她,不忍见她,虽然她是他的妻子。/p

但现在形势所迫,他不能不见。/p

他飞身上天,佝偻着身子,苍老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可还是可以显而易见地看出他的愧疚。/p

“若不是生民节,你是不是还不肯现身?”仙子抱住段逸之,想永远不分开。/p

但段逸之推开了她,叹口气说道:“几十年前,我送你成仙,你就该断了见我的念头。但现在你又为什么要冒着天大的风险下来见我?醉千愁死了,秦十三死了,他们恼我、怨我、恨我,但你为什么要下来?你也要怨我吗?我亲手葬去了我们的女儿,从那一刻我就死了。可我们的外孙女还活着,所以我不能死!我要干一件大事,让我们的外孙女见证奇迹!醉千愁和秦十三为我指明了成神之路,然而,花会开吗?我还有几年的寿命,你却还有半生……我不配……”/p

仙子凄惨一笑,化作老妇人模样,说道:“最起码,今夜,还可以更美!”/p

段逸之笑了,握住仙子的手,落回府邸。/p

王解秋连忙上前行礼:“秋儿见过外祖母。”/p

“好孩子。”仙子闻言欢喜,轻轻抚摸着王解秋的头发,忽然身子一颤,失声叫道:“哥!”/p

段逸之也察觉到第三刺客的存在,不禁好奇他的身份。/p

第三刺客出现在仙子面前,虽然心情激动,但还是改不了吐脏话的习惯:“我的娘呀!妹妹呀!几十年了,你都不关心你哥我的死活,一下来就找这段小子,真可让我伤心头顶了!我说什么来着,有了娘家忘了哥!啊呀!妹妹呀!我就不打扰你和老情人幽会了。我走了。”/p

他转身要走,仙子连忙上前把他抱住,担忧地问道:“你过的怎么样?这几年。”/p

“还能怎样?只是总觉得快去死了。”第三刺客笑说着自己的生死大事,却仿佛与己无关。/p

“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仙子嗔道,扶住他。/p

“你成仙多少年了?”第三刺客问道,“估摸着有他三十年了?”/p

“嗯。三十八年。”仙子应道,看着第三刺客如老树皮的脸,心中酸楚。/p

“我他娘已经二百三十八岁了!真奶奶的算是活够了!”他把仙子轻轻拥入怀中,拍拍她的背,然后放开。/p

他已经三百三十八岁了,在这个圣人难活二百岁的世界,当真是一个异数。/p

他凭一股气多活了三十八年。/p

但是,气散了呢?/p

仙子泪流满面,段逸之肃然起敬。/p

背影消失,消失的很轻松,仿佛卸下了一座大山。/p

长兄如父。/p

段逸之上前握住仙子的手,朝黑暗里大喊:“我会照顾好你妹妹的。”/p

然后,他看着仙子说:“等我,在仙界。”/p

仙子扑进他的怀里,泪如雨下。/p

这一夜,无数男人对他的女人许下“不会辜负”的诺言。/p

当然,琮不免俗。/p

昔年,帝枫临幸西相城,自谱一曲,命人于迎凤楼歌,其词曰:“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注③)/p

帝枫闻之泪如雨。/p

那一日,是九月初三。/p

所以,生民节有一项活动,即是闻歌求偶。/p

千百年来,这一活动促成了无数对夫妻。/p

今夜,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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