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刘氏急了,抢着呵斥道:“你这不孝子,非要赶走你弟弟一家,忤逆老娘,就是不孝!”
周县令冷冷瞥她一眼,淡声道:“本官让你开口了吗?再敢胡乱插嘴,本官可要打人了。”
沈刘氏往后缩了缩,不敢再开口。
周县令向沈大郎道:“沈即安,你母亲有句话说的对,忤逆父母,的确算不孝,你怎么看?”
沈大郎再次俯首叩头,“禀大人,忤逆二字,草民不敢苟同,孝经有云,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草民明知家母行为有差,却不能劝谏,而是一味盲从,陷母于不义,才是真正的大不孝。”
“哦?”周县令道:“不知道你母亲做了什么事,你认为不能盲从?”
沈大郎道:“回禀大人,草民生父早亡,自幼家贫。草民长大后读书上颇有些天分,因此岳父大人才舍得将女儿许我为妻。岳父家富裕,拙荆陪嫁颇丰,我沈家靠着拙荆,日子渐渐好过。”
他说起这些,嘴角露出讽刺的笑,读书多年,一无是处,处处得靠着岳家帮衬,他已经很惭愧了,母弟还不省心,不停闹幺蛾子。
“四年前,草民有幸进入州学读书,因为家远,来往不便,拙荆就带着一家人,搬进了位于杏花巷的陪嫁宅子里暂住,家里老娘,还有弟弟、弟媳,以及两个侄儿,一同跟着搬进拙荆的宅子里住……”
沈大郎说到这里,人群就嗡嗡议论开来:
“啊?这也太不像话了吧,那是人家的陪嫁,人家男人要读书,过去住也就算了,怎么一家子都跟过去了?”
“那不是因为还有老娘得奉养?”
“你们看那老婆子,刚才嚎那几嗓子,声音多响亮啊,那身体棒的能打死一头牛,也不用时时刻刻让儿子在身边照顾吧?长子要读书,得出去住的,家用给足,让老二照顾不就行了?老二又不是缺手缺脚。”
“对呀,谁家不都是这样子,一个儿子有事外出,另一个儿子照顾爹娘。哪有老二不光不照顾爹娘,还跟着去嫂子陪嫁的宅子住的?”
顾玖那天在沈家,看到沈刘氏闹的那一场,对她实在是半点好感都没有。
小声跟谢湛叨叨:“我怀疑沈大郎不是他娘亲生的,这心都偏到胳肢窝了。”
可惜沈家人都背对着她跪着,不然可得好好观察观察,母子俩像不像,或者兄弟俩像不像。
老百姓低声吵吵的时候,沈大郎继续在堂上自辩:“拙荆是个大度的,没有嫌弃家母舍弟,让他们在那里住着,并买了下人伺候。就算家母一直偏向弟弟一家,拙荆也因为孝道,一直忍着。可是……”
沈大郎跪直身体,脸上神情坚定,“可是,舍弟因为有母亲偏疼,不事生产,在外吃喝嫖赌,母亲借着各种由头管草民要钱,要来的钱财,供二弟挥霍……”
角落里跪着的沈二郎抬起头,张张嘴想辩驳,看到周县令冰冷冷的一张脸,忙把脑袋垂下去。
沈大郎讽刺的一笑,“草民一个书生,能想到的赚钱门路,也只是给人抄抄书,能得几个钱?母亲逼得紧,也只能厚颜跟拙荆开口要。一次一次,母亲把从拙荆这里弄的钱,都给了二弟。”
“因为母亲纵容,才使二弟越来越放荡,只管自己玩乐,妻儿老母全然不管。草民作为家里长子,理应管教二弟,令其好好做人,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而不是一味依附兄长。若因为这样,违逆了母亲的意愿,草民认为,这不是忤逆不孝,一味顺从母亲,养废了兄弟,才算是大不孝。”
人群又议论开了----
“什么东西呀,明知道大儿子没钱,还想办法要钱,这不明着抠儿媳妇的嫁妆嘛!”
“就是,就是,管大儿媳妇要钱,给二儿子一家花,他们家老大不是亲生的吧?”
“难道是抱养的?”
“不应该,她自己能生,抱养别人的干什么?我觉得沈老大肯定是他爹前头的媳妇生的,这老婆子是继室。”
话题讨论着讨论着,眼看着就歪到天边了。
沈刘氏气得嘴巴歪,很想骂人,谁是继室?谁是后娘?你们才是,你们全家都是!
但看看冷着脸的县太爷,还是没敢轻易开口。
周县令问沈刘氏:“沈即安的说的你可听清楚了?分家不足以定罪,忤逆如果只是不给你家沈二银钱挥霍,那也算不上忤逆,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沈刘氏可算是能开口了,立刻跪直了,大声道:“大老爷啊,您可不能听这不孝子胡说八道,民妇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三天两头生病,他不应该拿钱出来给他娘看病吗?他没有银钱,可他媳妇有啊,儿媳妇拿钱给老婆婆看病不是应该的吗?”
“哦,”周县令道:“说的也没错,儿媳妇给婆婆看病抓药的确应该。沈即安,你怎么说?”
沈大郎还没开口,姚三娘先忍不住了,磕头道:“大人,请允许民妇说上两句。”
“说!”周县令道。
姚三娘道:“禀大人,大郎是长子,奉养母亲,照顾弟弟是应该的,婆婆生病,民妇做人儿媳妇的,拿钱给婆婆看病抓药也是份所当为。但是,婆婆分明什么病都没有,却天天装病要钱,要了民妇的嫁妆,转手就给了二弟。”
“若婆婆硬要说自己身体不好,拿钱是为了给自己看病抓药,那么民妇想请求太爷帮忙问问婆婆,生的什么病,看的哪位大夫,抓的什么药?”
周县令看向沈刘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