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羞愧难当的寒野原和庭司辰扣响公主房门。/p
门不一会儿就开了，公主仍穿着昨日的嫁衣，眼睛肿得有杏子那么大，脸上布满泪痕，看来是哭了一夜。/p
庭司辰和寒野原像犯了错误的小孩那样垂下双手，端端正正立于公主面前。/p
公主撞见寒野原，先是怔了一下，而后破泣一笑道：“我以为，你已经走了。”/p
欸！这办的叫什么事儿啊！寒野原狠狠掐了一把自个的指肚。/p
“公主，打搅了，我兄弟二人还有一事想劳烦公主帮忙，不知公主可愿随我俩去一趟国师府？”庭司辰感到自己的一张脸皮定是厚了有八分。/p
公主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装束，露出肝肠寸断的尴尬，哽咽道：“两位稍候，我换身衣裳。”/p
老奸巨猾的国师昨日定是察觉到寒野原并非真心诚意想娶公主为妻，他潜伏于王宫内观察此事，得到答案的他忽然从石头后面冒出来，告知寒野原他想知道的事，不知是因什么不可告人的缘故，他隐瞒了一部分，眼下，只有请公主亲自去问他，他才有可能和盘托出。/p
原本公主要进国师府是不必通传的，可因国师是公主的授业恩师，又受举国子民爱戴，别说是公主了，就连国王贸然来到国师府都得先在门外等通传的。/p
国师府的府兵跑出来，老实巴交禀告公主道：“公主，国师说他不在。”/p
“他在做什么？”公主追问。/p
“他在......”府兵不知当讲不当讲，“在玩石头。”/p
公主明白府兵的意思，国师就是有一个喜欢把石子用颜料涂成各种颜色的癖好。/p
公主绕开府兵，径自引寒野原和庭司辰入府。/p
三人走到院中一处乱石堆砌的角落，公主朝挤在墙缝里画石子的国师道：“国师，我想跟你谈谈。”/p
国师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泪痕的脸，老大不小的他竟独自缩在角落里哭。/p
“国师，你......你这是怎么了！”公主上前扶住国师。/p
“我知道你们要来问什么！我不想说！”国师挥开公主的手。/p
公主几乎是用哄孩子的语气拍抚国师的背道：“我知道你难过，但是，有什么事，说出来，兴许就不难过了。”/p
国师指向寒野原，气极了道：“他这样待你，你就不怨他？要是你父王知道他是假的，还不起兵抓他！”/p
公主一愣：“国师怎么知道是假的？”/p
“我长了眼睛，不瞎！长了耳朵，不聋！”国师冷哼道。/p
公主夺过国师手中那颗一半涂红一半还青的石子，轻声道：“我听父王说，二十年前，龟兹出了件大事，他请国师前往昆仑山下找一样东西，一样可以拯救龟兹的东西，国师没有找到，两手空空回来，回来后，国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你不再逞一统西域的义气，你开始厌倦带兵打仗，时时莫名伤感起来，喜欢缩在角落里用颜料画石子，把画好的五颜六色的石子扔进河里，父王问你发生了什么事，你也不说，叔叔，你藏了这么多年的心事，是时候该说出来了，罗刹想帮你分担那些沉重的心事。”/p
国师是国王和公主的叔叔，但公主从未把这个称呼叫出口，从公主出生那日起，国师便已是国师，他的肩膀上担负万千龟兹子民的生计和未来，他从不仅仅是她的叔叔，叫他叔叔是不合适的，而这时候，公主叫出一声叔叔，希望叔叔能和她这个家人吐露他的伤心事。/p
“罗刹长大了。”国师捡起地上一颗红石子，倏地又落下眼泪，他抽了抽鼻头，卸下心防用汉话道，“我想我也没几年好活啦，说出来，也好，这个故事流传给后人，为我亲手消灭的那个部族留下些曾真实存在过的记忆。”/p
庭司辰和寒野原双双陪坐在地上。/p
“二十年前，龟兹子民受mí_hún术所害，中原来的郎中说他的法子只够将鸠罗棱的毒气逼出血脉，还远远不够，毒气扩散到了皮表，这样最多只够子民们撑五年，最终，皮下的毒还会渗入心脉，子民们不止会再度丧失心智，甚至都会癫狂至死。”/p
“郎中说，昆仑山下有一个部族，叫蓝玉族，蓝玉族的圣物叫做昆仑玉，若能得到那块昆仑玉，子民们才有救。”/p
“国王下令，由我带兵，去向蓝玉族借昆仑玉一用。”国师痛苦地拍打自己的额头，“可那时，我刚愎自用，一心盘算从昆仑山下开始收服西域各国的征途，我带兵直捣蓝玉族内，声称只要他们交出昆仑玉，我就饶他们性命，如今想来，那真是我的耻辱，更是龟兹的耻辱。”/p
“蓝玉族的人口不及龟兹十分之一，却男女老少个个有血性，他们扛起锄地的锄头、背上打猎用的箭矢，拼了命守卫他们的家园，他们用胸膛直面我们的刀枪剑戟，没有人退缩，永远向前，哪怕倒地不起，爬也要向前爬，实在爬不动了，就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牢牢锁住我们武士的脚腕，掰也掰不开......就这样，我与他们相持两年之久，直到最后，他们部族的老弱病残加在一起，统共不足百人。”/p
“一天夜里，他们部族的一位红衣女子潜入我帐下，想要刺杀我，我擒住她，问她为何如此顽固不化，明明打不过，为什么不投降、为什么就不肯臣服于我！她问我，若是有人攻打龟兹，我会不会投降......”/p
“我那时才知道，战争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