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年幼的孩子趴在窗户上,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大地像一块巨大的黑布,飞来飞去的流萤闪着银光,像是黑布上的银线。/p
他指着院子里的点点星光,好奇急了,“母妃,你快看呀!那是什么呀?”/p
女人走了过来,摸了摸孩子的头,将他抱在了怀里,望着窗外柔声道,“那是萤火虫呀。”/p
“萤火虫?它们可真好看,不是天上的星星掉在地上了吗?”/p
女人笑着摇头,抱着孩子出了房门,将他放在院子里,很快,两人被萤火虫包围,孩子欢喜地叫喊出声,“母妃,快看,它们的屁股好像一个个小灯笼!”/p
女人静静地看着孩子,柔声道,“是呀,萤火虫是一种会发光的虫子。它们在夜里飞来飞去,一边飞,一边发光。”/p
“那为什么只有它会发光啊?蚊子和苍蝇就不会。”/p
女人忍俊不禁,娓娓道来,“母妃听你舅舅说过,他说萤火虫之所以会发光,是为了吸引异性。”/p
“什么是异性啊?”/p
“就是男性与女性。”/p
“那我和母妃是不是?我是男孩,母妃是女孩。”/p
女人笑了,“算是吧。但是萤火虫吸引的异性,是求偶的那种。那雄萤火虫在地面上空飞舞时发出闪光,意思是:萤姑娘,你在哪里呀?附近草地上的雌萤火虫也发出闪光,那是回答的信号,意思是:萤小伙,我在这儿呢。雄萤火虫得到信号后,便向雌萤火虫飞去,直到相会为止。”/p
孩子眨眼睛,追问,“那然后呢?”/p
“然后它们就甜甜蜜蜜地在一起,成为一对萤火虫夫妻,再生一群会发光的小萤火虫,组成一个快乐又甜蜜的家。”/p
“哇,真好呢。”孩子忍不住拍手。/p
女人看着他,溢出了柔软的笑,“阿止,你也真好。母妃看着你,看着萤火虫,觉得真好。”/p
……/p
暗夜里,宁止怔怔地看着那些萤火虫,时至今日,许多往事已经前后颠倒,杂乱无章。/p
有那么一瞬,他居然有些分辨不清这是回忆,还是现实。/p
一群飞动的萤火虫,缀连成一串,从他的耳朵这边,飞到了那边,然后又飞远,洒在了被榕树围绕着的小池塘里,溅起点点水珠。月光如酒,于是乎,小湖中除了摇曳的水草、嬉戏的小鱼,还有湖面上的万千生命。/p
一瞬,草丛里那些吵闹的虫子似乎也入了迷,就像醉了一番,也不鸣叫了。恰如万籁俱静,万家灯火都已销灭。/p
宁止坐着,云七夜趴着,两人在花草的簇拥中,独享这倾城美景。闻到的,是风信子捎来的香味,有清脆的草香、浮动的荷香、野花的自然香。/p
望去,一片迷茫,是一番雾里看花朦胧景象,在这千万绿光堆砌的千佛塔中慢慢徘徊。/p
“……真好。”他记得母妃说过的话,而眼前的这一切,确实,真好。/p
有一只萤火虫飞来,绕过宁止的肩膀,飞到了云七夜的头发上,照亮了女子的乌发。它本想小憩片刻,不想居然被缠在了发丝里,左右冲撞,就是飞不出来。/p
宁止回过神来,他伸手,轻轻拨开云七夜的头发,将那只萤火虫放了出来。/p
隐约觉得有人在动自己的头发,痒痒的。云七夜睁眼,就见宁止好端端地坐在那里,身后一片璀璨光华。/p
她晕晕乎乎地坐起身来,迷糊道,“天上的星星掉下来了么?”/p
居然问这么傻的问题,如同八岁时的他。宁止破天荒的笑了,他道,“是啊。”/p
“……哦。”云七夜点头,宁止说是,那就是了。/p
宁止看着她,许久后,淡淡道,“云七夜,我同你讲个故事吧。”/p
她打了个酒嗝,点头,“好呀,我最喜欢听故事了。”说完,她又趴回石桌上,闭眼迷糊。朦朦胧胧的,听见宁止在讲故事。/p
“很久以前,有一个女人,她姓姬,名梦蓝,蓝色的蓝。她出身于氏族大家,又生了一副好模样,及笄之年就入了宫,成了皇帝的宠妃,艳冠六宫。她最喜欢兰花,闺名里又带了个蓝字,便被封为了兰妃。”/p
姬梦蓝?/p
唔,原来是个宠妃的故事啊。接下来呢,是不是君王从此不早朝,就要出现妲己祸国的段子了?/p
云七夜来了兴致,睁眼看宁止,“然后呢?”/p
宁止不疾不徐,缓缓道,“她生了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她爱极了她的孩子,教会了他很多东西。她真是这天底下,最温柔,最好的母亲了。最起码,在这个孩子九岁之前,是这么觉得的。”/p
云七夜脑子里沉沉的,随口道,“为什么?这小孩九岁后呢?他母亲不爱他了?”/p
宁止顿了顿,突然笑了,“……也许是吧。”/p
“为什么?她不是这世上最好的母亲吗?”/p
“是啊。”宁止不否认,话锋一转,“可惜的是,这个小孩,在他九岁那年,突然得了一场怪病,怎么也治不好,连累他的母亲失宠了。”/p
云七夜甩了甩头,用手撑住脑袋,觉得这个故事,有点耳熟。“哦,这个小孩儿好可怜,和你好像。”/p
宁止的眸色暗了暗,云七夜,她真是破了他无数的先例。这一次,她居然说他可怜。可谁说不是呢,他的确挺可怜,可怜到,时至今日,不确定那一晚,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p
“他得了病,原本温柔体贴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