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脸上总算有了喜色,吩咐素秋备热水来洗漱。/p
汪嬷嬷神神秘秘牵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使眼色,把我摁在最靠近垂花门的廊头位置,还不许我乱动。/p
睡在倒座的年轻丫鬟们脸还没梳洗便纷纷涌到垂花门外,伸长脖子巴巴望着。/p
温三少爷官服在身,迈步而来,面容清癯,轮廓分明,目如朗星,浓眉高鼻,大有万夫难挡的气势。/p
和五少爷虽是一母同胞,可两人一个似明月,一个似剑锋。/p
“王鼐山那老棺材瓤子,粗腚不安分守己坐在太子太傅的位子上,总想造言寻衅动歪脑筋。听说明儿是他七十大寿,大川,开我库房——。”/p
大川像只蜜蜂似的左右绕着温三转,举起拳头回:“好叻!爷,是取狼牙棒、铁榔头还是红缨长戈吴王剑?大川给您擦得包管水亮油光!”/p
温三道:“放屁!挑好的贵的送!”/p
“啊?”大川绕到他眼皮底下,背后长眼般倒着上下台阶,瞪大眼睛问:“爷才骂的王老贼,为何还给他送好东西?”/p
温三微微挑眉,眼中寒意更甚:“你懂什么。区区雕花他能编排出一本书,我的大礼那老狗还不想破脑瓜想出病来。”/p
“高!实在高!”大川竖起双手大拇指:“爷,您就一个字,牛!”/p
“油腔滑调。”温三瞪他一眼,迅速抽出大川腰上那柄长剑,眨眼褪去剑鞘,持剑以剑脊“飒”地一下挥在他屁股上,长剑落地时居然是藏在剑鞘里。/p
手上之快,根本看不清楚是如何做到的。/p
大夫人站在廊下,见着儿子朝自己走来,眉眼皆是慈爱。/p
“儿子温冲,给娘请安。”温三跪拜道。/p
大夫人忙扶起他,仔仔细细上下左右地看,确认无碍后,方说:“娘觉得跟做梦似的,回来好,回来就好!去趟乌海,我的冲儿历练得愈发成熟了。只是,怎么不见老爷?”/p
温冲取下官帽,挺拔如松柏般站着:“爹还在宫中,怕您担心,让儿子先回来报个平安。娘可用过早膳?”/p
“夫人记挂着老爷和少爷,吃不下睡不着。现在少爷您回来了,夫人定有胃口,奴婢现在就去厨房将早膳提回来。”沏好茶的素秋捧着托盘,说罢朝我招手:“因果,你来呀。”/p
在东厢女仆一双双大眼睛的注视下,汪嬷嬷搡了搡我,笑着催促:“小果儿,快去给夫人、三少爷上茶呀。”/p
温冲打量的眼神扫来,我立刻觉着一股恶寒爬上的四肢。/p
母子俩到房中,一个上坐木塌,一个下坐屏背,才坐定,大夫人吩咐我将房门合上。/p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夫人顿了顿,喟叹一声:“皇上为何急召你爹入宫?”/p
“您一夜没睡?”温冲不答反问,我顺着他目光看去,高堆红蜡的烛台还未清理。他观察力倒好,这般微末处竟能留意。/p
“想着你和老爷,我怎么睡得着。冲儿,快回答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夫人暂时还没能从昨日惊变中脱离出来,见着儿子,心里的石头只落了一边。温将军还没平安归府,她心中还有块高高悬挂的石头。/p
温冲转头望向我,眼里飞逝过一阵杀意:“你,出去。”/p
大夫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着急道:“因果是自家人,你有话直说,不必避讳。”/p
温冲闻言一愣,看了眼大夫人着急的样子,神色稍霁:“是老狗儿王鼐山惹出的事,此前老太太千秋,那老狗不把心思放在吃喝上,见我们家中食篮上雕刻着‘刘娘子献膳’,联合太子手下的文臣,将乌海百姓跪地相送之事一同上参陛下,造言父亲有不臣之心。”/p
“什么!”大夫人脸色一白,紧紧攥着木塌上的毡毯,声音更加沙哑:“王鼐山可是太子的那位老师傅?‘刘娘子献膳’不过是极普遍的雕刻典故,不唯我们,寻常人家也有,皇上必能明辨是非忠奸。”/p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因为刘娘子是南宋御厨,王鼐山一党才在上头牵强附会,大做文章。他王鼐山两个顶着朝廷肥缺的孙子不是一身干净,随便抖出几件事够他王家火烧眉毛。”温冲冷冷道。/p
我在旁听得亦是心惊肉跳,想必大夫人和我一样心知肚明,皇上若真能明辨是非忠奸,便不会将温将军扣在宫中一天一夜。/p
彩彻区明的前头往往是雨霾风障。/p
大夫人叹惜道:“民心似水,为官最怕的是不得民心,更忌讳太得民心。因果,传我的话,让周姑姑把那些雕典的提篮全烧了罢,从新买些素面的。”/p
“万万不可!”温冲道:“娘,陛下不是不疑,此时我们大张旗鼓烧毁提篮,传到有心人耳朵里反成了‘心有暗鬼’。”/p
大夫人揉了揉太阳穴:“极是!此事还是得慢慢来罢。”/p
温冲道:“陛下在风息殿备了家宴,下旨舒贵妃娘娘同宴,爹宴后便能还家。”/p
“舒贵妃娘娘?”/p
“是。陛下晋舒妃娘娘为贵妃,昭示六宫的册封大典定在初五,八皇子生辰当日。”/p
大夫人听到这里,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一直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p
皇上若真听信谗言,舒妃在后宫地位堪忧,晋封舒妃为贵妃,也是温将军脱险的征兆。/p
“儿子以为,家中下人是时候彻查一番底细。往年重建时,他家送来的仆奴中恐怕有王鼐山一党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