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妇人心里想，吃完这一顿牢饭，自己就可以上路了。/p
牢头们没给她带刑具/p
呵——男人。/p
即便看见这双乱七八糟的手，他们也能臆想出一段风云诡谲的故事。/p
她倒是不吝惜再疼爱某个杂种一次，这具身体很奇怪，没有男人就睡不着觉。/p
她是个怪物，并非天生如此，而是被人改造成这样的。/p
好不容易用手腕把饭菜掬起来，张嘴的时候一哆嗦，呼啦啦全撒到土里去了。/p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坐在稻草堆上。/p
——门口插着油灯……如果能把灯盏端进来，往稻草上一泼……/p
哈哈哈哈哈哈……/p
类似的情景她见过，火烧木头的噼里啪啦声如在耳边。/p
还有尸体化油的吱吱声。/p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气味，烤猪肉的气味，却不香，有点儿令人反胃。/p
她第一次看见人死，是在七岁生日的那天。/p
父亲给她做了火红色的新衣——她生在春月，南方细雨时节。/p
路上草芽茂盛，泥土中混合着清新草香。/p
她很喜欢，希望自己能长成一个芳草般的女子，生意盎然，纯净质朴。/p
然而，一切都是奢望！/p
那天出门时，母亲有些伤心，她背上背着妹妹，怀里奶着弟弟，根本无暇照看她这个丫头片子。/p
后来她才知道母亲为何伤心，更加惊诧于她伤心的短暂。/p
父亲打算将她卖出去，先开始说的是乐坊，人家嫌她女生男相，声音粗粝，临交钱时退了。/p
然后就被路过的和尚检漏……对，就是个和尚，方脸大耳，口扩鼻方，一笑下巴遮住脖子。/p
和尚法名慧心，聪明是很聪明的，就是聪明的地方不对。/p
她毫不知情地被领到禅意寺，在大雄宝殿跟前上了三柱香，磕了三个响头。/p
父亲领着她来到后院——后院中央驾着一堆稻草，上面盘坐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和尚。/p
慧心站在旁边，对着父亲点点头，又把目光转到她脸上。/p
现在想来，其实慧心并不是最坏的，虽然态度冷漠，但是好歹做了该做的事情，也算是尽了养父的责任。/p
她当时小，不知道这双狼眼里藏着什么，就是很可怕，像小动物趋吉避凶的天性。/p
周围挤满了观看的人，慧心道：“活佛要升天了，施主们赶紧许愿，让活佛带去！”/p
人们纷纷跪了，开始嘴里默默念叨着。/p
铜钵敲起来，很久以后，等所有人兜里的钱都塞进功德箱，慧心下令道：“点火！”/p
然后他们念起咒来，很神圣庄严。/p
小小的她抬起头，看着坐在火中一动不动的活佛，眼中似乎还流着泪。/p
看那个表情，应该是怜悯众生之苦，不忍自己飞升的意思。/p
那把火烧了好长时间，她发现人体最难烧的竟然是屁股！/p
她心里害怕的很，觉得周围欢呼的人都疯了。/p
火焰熄灭后，他们疯子一样冲上去，寻找什么结晶物……/p
那出闹剧一直演到晌午才停。/p
信众满心欢喜地去斋堂吃饭。/p
她跟着不耐烦的父亲，坐在长桌最边上，一口也咽不下去。/p
想来，家里并不是很穷困，起码都能吃饱饭，穿暖衣，她不明白为什么父母把自己卖了。/p
直到前几年，经手了好几茬姑娘，到最近，卖了几个小伙儿，才明白卖人有多大利润！/p
吃完斋饭后，慧心来找他们。/p
他换了身干净僧袍，显得圆润得体。/p
他把他们带进自己房间，里面还藏着三个小丫头。/p
看见他们来，三人都怯生生站起来，怯生生行礼。/p
慧心道：“以后就是你们的妹妹了，她七岁，叫碧儿！”/p
就这么改了名儿，她的原名再也没提过。/p
其实她不姓牛，既不叫碧儿，又不叫牛鲜梅。/p
她原来的名字很美，是故去的祖父给娶的，现在，那个名字已经在她心中成长为一朵高岭之花，连自己的嘴巴都不配念出来。/p
光是想一想，就奢侈得要死！/p
从那儿以后，她成了四姐妹中的碧儿，其他三个都是以颜色命名，只有她沾了一个风雅的碧字。/p
和尚有个相好的，长得很漂亮，穿衣也体面，就是有些老，她们背地里都叫她老女人。/p
她隔三差五来，给她们梳头洗脸，教她们描眉打鬓。/p
和尚则教她们写字，给她们看画面非常丑陋的画本。/p
上面都是些男女，精赤搏击的样子。/p
等识字差不多时，又拿来话本叫她们看……跟画本上的内容大同小异，只是用文字写出来更得劲儿。/p
和尚相好的教育重心逐渐往年龄最大的姑娘身上倾斜。/p
第一个姑娘十四岁时走的，当时已经不再打水扫地，而是整日关在厢房，跟老女人学技艺，足足学了一年有余。/p
第二个十五岁走的，第三个十四岁，到她，就成了十三岁！/p
她可能一向早熟，十三岁便早早来潮。/p
终于脱离干粗活的生活，跟老女人一起关在屋子里时，她才惊觉前面三人学的是什么……/p
都是些讨好男人的手段，非常大胆，也非常奔放。/p
毫无意外地，她学的非常快，可能天生有优势——就像父亲说的：天生下贱。/p
学成后，她被卖给一个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