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吉避凶是应该的，但关键时刻表现一下也是应该的。/p
他已经败光了太子心中的形象，只能抓住机会挽大厦于将倾。/p
要不然，等天下落到太子手里，自己就是第一批卷铺盖滚蛋的。/p
邹都尉一声怒吼：“大胆，竟敢窥探公堂，上竹篾！”/p
竹篾是不常用的刑法，因为竹篾讨巧，打起来不伤筋骨，当时也不怎么疼，甚至有些麻木，过一会儿，等感官恢复，八尺大汉也得疼出一身冷汗——汗一沾伤处，又是一番火烧火燎。/p
此时不耐疼的犯人就会鬼哭狼嚎，求爷爷告奶奶，主动招供。/p
这个犯人他是不敢奢望的——/p
人在极度痛楚中会精神不济，此时趁机审问，也许能露出些破绽。/p
而且，在太子那里，这也不算重刑！/p
堂上当即拿出竹篾，撩起犯人中衣噼里啪啦一顿打。/p
邹都尉默默数着，打到二十几下，他才喊停。/p
犯人被拉起来，仍旧跪着。/p
等了良久，约莫着疼劲儿上来了，再一看犯人汗如雨下，邹都尉才开口：“有招无招？”/p
不问具体事，也是一种诈唬的手段，犯人如果作案多起，一旦松口，就会说出很多与当前案件无关的罪行，事半功倍。/p
湘君也是个不耐疼的，一张嘴漏出一丝哀叫。/p
邹都尉心中暗喜。/p
也许自己高估了这厮………/p
不过惯犯大都狡猾，开口太快反而怀疑有诈。/p
湘君道：“青天大老爷，不知小人所犯何罪？”/p
邹都尉不说话，就冷冷看着他，等他接着追问。/p
问的越多越胆怯，这是一条规律。/p
空气凝滞了几十秒，湘君就憋不住了：“大老爷啊，小人实在冤枉呐……嘶——”/p
邹鸿没吭气。/p
已经用了一次刑，在太子面前不能继续了。/p
只是这种时机非常难得，继续打两下也许就撬开嘴巴了。/p
他提笔写了三个字：“再用刑”，拿给老廉看。/p
廉太守打眼一扫，就知道邹胖子的深意。/p
他何尝不怕背上酷吏的名头，特别在太子面前。/p
只是机不可失，比起百姓的安危，自己名声受损真是微乎其微。/p
于是他摆出官威，下令道：“打二十大板！”/p
两班衙役都是熟手，当即将犯人摁住，撩起衣服就在原伤口上开打。/p
犯人此时正疼得厉害，再挨一顿板子，结果可想而知。/p
这时候就能验证出谁是硬骨头，谁是软柿子了。/p
十有八九都会招供，当然，如果碰到那难得的一个硬茬，大人们也无计可施，只能收监磨洋工，磨上他两三年，意志总会磨平，有道是过刚易折，越是硬的人，越是耐不住性子等待！/p
当然，这样也是很冒险的。/p
如果犯人家属越级告状，说大老爷审案不清，要让人冤死在狱中，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p
光是一拨拨前来调查的监御史，就够大老爷喝一壶的。/p
万一查出点儿别的，当即革职下狱，说不定还能跟犯人住隔壁牢房。/p
天下乌鸦一般黑，谁屁股底下还不捂着一点儿屎，就算能勉强挺住，给监御史大人送的钱也足以倾家荡产了。/p
千里为官，为了吃穿。/p
家里没底的就要辞官回乡，用手头的钱买房买地，勉强为生了！/p
幸好邹都尉家里底子厚，不缺那点儿，而且家族庞大，家庭成员在各个领域都能说上话，所以这种刑罚整个江州府也只有他一个人敢用，牢房积压的犯人数他最多。/p
大家因此还给他封了个“铁面无私”的头衔。/p
这封号驴唇不对马嘴！/p
但有人往脸上贴金，谁不欢喜呢。/p
于是邹都尉经常用这个连环刑法，审不出来就收监，办案效率大有提升……青天大老爷的名声就这么捧出去了。/p
以至于凡是民间发生纠纷，百姓们都避过他坐堂才来处理……/p
不过自从看见老廉审神医，他就有点儿自愧不如。/p
自己的硬气是钱和权堆出来的，老廉茕茕孑立，就用那副细瘦的肩膀担起了责任。/p
都说读书人有风骨，看来还真有——起码老廉身上就有……/p
二十板打下来，犯人趴在地上只剩喘气。/p
喉咙间发出虚弱的声音，竟是呜咽。/p
廉太守沉声问：“有招无招？”/p
湘君立马缴械投降。/p
“大老爷我招，我都招了……呜呜呜……求大老爷赏赐小人一点儿麻药，疼死了哎呦呀……”/p
一个汉子，竟然哭得比娘们儿还惨？/p
邹鸿提笔，写下一行字：“这厮哭得奇怪小心有诈”/p
廉太守不以为意。/p
他仔细观察过，发现湘君有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掌心连茧子都没有——再脱了鞋袜看脚底：他的脚有些肿胀，脚底皮肤细软，没有汗臭，鞋袜都是非常柔软的质地。/p
首先，手上无茧证明没干过苦力，没练过武功，指尖没有握笔痕迹，证明字也少写。/p
其次，脚底皮肤细软，没有汗臭，说明天天泡脚，平常肯定也不怎么步行，走点儿路就会脚肿。/p
整体来说，这人就是个没吃过苦还生活得相当细腻的男人。/p
很可能是个纨绔，家道中落，误入歧途。/p
刚开始的无畏和狡黠都是装出来的。/p
真正毫不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