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疯子回到屋里时，已经冻得手脚冰凉。/p
她捂着肚子，可怜巴巴地看着楚风。/p
楚风知道她想教自己用手给她暖腹。/p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如果那样做的话，会不是有乘人之危的嫌疑。/p
毕竟这姑娘脑袋不清明。/p
他还想去给太子殿下跟申屠大夫报信，告诉他们卑路人藏身何处。/p
小疯子看出他的意图，眼珠子一转儿，在床上大气滚儿来，直呼“肚子疼死了”！/p
楚风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出她是装的。/p
只是有些不忍心。/p
这样滚的蓬头垢面，小叫花子一样，真可怜。/p
他拿被子把她兜头一盖，哄道：“我出去一会儿，说点儿事情，说完就回来！”/p
呼啦一下，被子平地起飞，直接刮倒了桌子。/p
小疯子柳眉倒竖，一脸怒容：“我知道，你想给你家主子报信……”/p
她咬牙切齿：“你尽管试试，看能不能走出这道门。/p
楚风被她的滔天怒火惊到了……这人疯的还挺聪明！/p
他坐在床沿上，耐心解释：“那个卑陆人杀人放血，干了很多人神共愤的事情——我家主子要抓住他为民除害……如果放任他流落在外，不知道有多少人还要遭殃！”/p
小疯子一挑眉毛，探究地看着他。/p
片刻之后，可能是觉得他没撒谎，纳闷儿道：“你不遭殃就行了，管别人干什么？”/p
“……生而为人，怎可眼看着别人遭殃而见死不救？”/p
小疯子嘟嘴：“为何不可，别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再说了，人都会死，他的死换另一个人活，难道不是死得其所吗？说不定到了阎罗殿，因为这个善行还能托生好人家……下辈子不必用血和命供养别人！”/p
闻言，楚风惊的目瞪口呆。/p
他不知道这扭曲的观念是谁灌输的。/p
“主动的善行和被动的善行不一样——谁都不想被迫为别人付出生命……呃……你说什么，什么意思——什么叫他的死换另一个人活……”/p
小疯子“切“了一声，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p
“你连这都不知道，就敢跟踪他——你知道他身上带着什么？”/p
楚风更惊讶了：“难不成你知道？”/p
小疯子一脸得意：“我当然知道！”/p
她掰着指头数起来：“他身上有迷香、毒香、十几种蛊虫，两把软剑——藏在腰带里，还有一个布囊，里面装着被药浸过的小石子，可以防备迷香跟毒香……”/p
楚风抓出几颗小石子：“是这个吗？”/p
小疯子面露惊诧之色，搁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一把撇开了：“我还当是真的——这又不值钱，只能防迷香入体，满大街都是！”/p
楚风忍俊不禁：“你知道的还真不少，你是干什么的？”/p
“我？我呀……”/p
她顿住了，脑中突然一片空白……/p
对呀，她是干什么的？/p
好像有记忆以来，她一直靠偷为生。/p
每天浑浑噩噩混在街上，跟着一个又一个乞丐……/p
她无父无母，没有亲人，像石头缝里蹦出来的。/p
曾经有一个带她讨饭的瞎子说：有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p
这“碗”就是指讨饭的碗！/p
那是一个很好的搭档——瞎子跟小娃娃，总能博得很多同情。/p
他们从边界镜安一直步行来到江州，历时两年，看了很多风景。/p
也挨饿受冻，也遇到过危险。/p
在徐州县城讨饭时，一个牙婆子看出她是女孩儿，领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妇女把她抢走了。/p
瞎子被打断了腿，在街上趴来趴去，三天后就跌进水井淹死了。/p
她在一个大房子里蹭吃蹭喝，敷衍地学着唱歌跳舞，弹琴写字。/p
其实日子也还不错，而且这些东西一学就会，她在那里盘桓了半年犹有余，终于憋不住了，卷包了一大笔钱跑出来。/p
她女扮男装，四处挥霍，潇洒了半个月，千金散尽。/p
当时也不觉得惋惜。/p
钱来的太快，本身就自贬身价。/p
而且走到哪儿都得带着，她觉得太重，压心。/p
因为没干过别的，她就重操旧业，开始一边玩儿一边讨饭。/p
到凌源县时，已经七岁了。/p
七岁的小姑娘不完全是孩子，而且由于刚学会发脾气，连她自己都讨厌自己。/p
如果不是因为偷东西被人当街抽嘴巴，她不可能遇到师父。/p
到这时，她应该是被卖到那个大户人家当丫头，或者去了乐坊干营生。/p
师父领着大师兄刚收钱回来，两人肩上背着满满两包袱白银。/p
看见她被打的口鼻流血，师父不禁生出些积德行善的冲动。/p
人就是这样，一有钱就想起胸中的道德，一没钱就把良心丢到狗肚子里去了。/p
于是师父努力挤出大善人的微笑，掏出一两碎银子赔偿了失主。/p
那天是女儿节，街上很多女子——师父行完善，就在一众大姑娘小媳妇儿艳羡的目光中翩然而去。/p
她也不知是抽了什么风，也许是闻到了师父身上的银子味儿，也许是刚长出知慕少艾的心，被师父跟师兄明晃晃的帅脸吸引了……她就追了上去，两手各抱两人的一条腿，呜呜哭着死活不放。/p
师父有些怒了，抬脚想把她踹开，然而顾及周围少女们的目光，他忍了又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