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唇角微弯,睇向他,语气轻松:“出宫?”/p
“是。”/p
她立即撇眸看向一边:“宫女没有主子的命令不得私自出宫。”/p
他冷笑看她。/p
她心虚……还记得他婚前那日,她便跟着他出宫游玩了一整天。/p
婚前那日……/p
“只这一次,以后……再不会来纠缠你!”、/p
心狠狠一震。/p
纠缠……这是,纠缠吗?曾经的一切只是纠缠吗?/p
他再也不会……既然一切是个骗局,自是不会再与他往来,可是如今此话明明白白的斩断了过往,为什么她会如此震惊?如此……难过?/p
冰凉的雪点点飘入一瞬不瞬的眼睛,耳朵轰轰作响,只有风穿过缤纷雪幕远远的捎来零星的几句……/p
“……一诺千金!我不管你是如何,我既是说了,便一定要做到……”/p
他说了什么?他要做什么?是曾经的风华江边的誓言还是刚刚的承诺?为什么每一样都像在碾着她的心,痛苦难言,几欲窒息……/p
“王爷心头的伤可是好了?”/p
她不知怎么飞出了这一句,是一直只觉此言来得蹊跷以至于在心中惦念至今,还是想挽留他的脚步,亦或是只为了履行对宇文玄朗留下的无声承诺……/p
他本已踏雪离去,听闻此言忽的转过身来,狭眸死死的盯住她,似在揣度她的用意,良久方冷冷道:“无碍。”/p
无碍……不管他是否真的受过伤,而今都已经无碍了。/p
无碍……便好……/p
她转了身,默默顺原路而归。/p
毛团依旧蹦蹦跳跳跟在身边。/p
她看着它欢快的脚步,苦笑……做一只小狗真好……/p
忽然,无限苍白处传来一声惊呼:“不好了,司设司崔女史跳井了……”/p
一时间,惊喊与号呼乱成一片,于雪雾凄迷中交织成一张无法穿破的网。/p
不知怎的,那乱发挡住一侧高肿的脸颊的女人乍然跃至眼前,瞪着双凄楚而愤恨的眼睛看住她。/p
她脚下一软,扑的跌倒在地。/p
有人将她拉起,焦急的唤着她的名字。/p
她迷蒙的看向他,不知哪来的一股愤怒,一把将其推开,爬起身,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那狂呼乱叫中奔去。/p
待苏锦翎赶到时,人群已经安静下来,只余一片低低的啜泣。/p
井边空出一块地方,铺着一长方白单,乍一看去,还以为是一溜不大平整的积雪,只不过于一角探出巴掌大的一块浅碧色,其上暗纹勾画,正是那件雪絮连烟锦披风。/p
净乐堂的一个掌司太监指挥两个小太监将草席铺于地面,便一人抬头一人抬脚的要将那尸体放到席子上。/p
天寒地冻,那雪絮连烟锦披风已牢牢冻在了地上,这么一扯,只听“滋啦”一声,披风裂作两段。/p
那太监也没管,只将尸体往席子上一放,一卷,然后抬起……/p
“你们要把她送哪去?”/p
“还能哪?净乐堂……”/p
净乐堂是没有地位的太监宫女死后的葬身之所,位于天栾城的西南角,终年弥漫着奇怪的气味,而且但凡走近的人即便是在盛夏亦会觉得冷意森森,有的还会莫名失了心智。这两个太监因为被安排将尸体抬到净乐堂去处理,自是满肚子的怨气。/p
“走开走开……”/p
“就这样……送她走,难道不给她穿件衣裳吗?”/p
想到她此前被人剥了衣服羞辱,现在又要衣衫不整的离去……/p
“穿什么穿?到那一烧,穿什么都白费……”掌司一把拨拉开她:“别挡路……”/p
“生前做了没脸没皮的事,死后还充什么体面?”/p
人群中飞出一句,看去却只见一张张或惊恐或哀伤的脸,不知是何人所言。/p
苏锦翎迟疑片刻:“你们等等我,我一会就来……”/p
“这么晦气的事,谁在这等你?”/p
“你要是和她有什么交情,稍后直接去净乐堂。我可告诉你,晚一步可就烧了……”/p
苏锦翎急忙奔回听雪轩,打开衣箱。/p
按宫里的规矩,临年前都是要给太监和宫女做身新衣。/p
这套湖水染烟色的缂丝衣裙料子还是贤妃替她选的,命司衣司的人仔细裁剪,嘱她过年时于宫廷家宴上穿戴。/p
此刻却也犹豫不得,只拣了这套尚未上身的新衣往和明园跑去。可只跑了几步,便换了方向,直奔西南角的净乐堂。/p
若是自己肯陪她多说几句话,若是自己能跟着她,若是自己能不那么自以为是的认为她需要安静,或许她就不会死,至少可以拦住她……或许她在跳入井中的瞬间也曾后悔,却是无人听到她呼救……或许……她会不会是被人……/p
她飞快的跑着,竟直直的从一架金黄绣八爪龙的版舆前穿过。/p
抬版舆的辇官脚下一顿,版舆内立刻穿来一声懒洋洋的却是愤怒的呼喝:“蠢奴才,作死吗?”/p
辇官立刻回道:“太子殿下,刚刚是一个小宫女突然冲了过来……”/p
密绣团蝠如意花样的窗帘微启,打里面露出一双妩媚凤眼,斜斜的看过去,只见一个淡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朱红的宫墙之后。/p
“看样子是往净乐堂去了。殿下,要不要奴才把她抓回来?”贴身太监端元凑过来。/p
宇文玄晟又睇了一眼,放下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