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如空谷幽泉,带着旷古的清新,洗涤了满室的污浊。/p
周围静静的,只这歌声徐徐飘动,带着忧伤,带着期待,飘进每一间牢房,略一盘旋,又穿过栏杆飞出来,游入通道,向着不可知的方向探去……/p
歌声终止。/p
她无力的靠在墙上,看着那团渐渐变大变朦胧的火光。/p
周围依然静寂,好像这股清泉有着治伤疗痛的奇效,竟是连隔壁的人都不再咳嗽了。/p
良久,静寂中悠悠飘来一句……/p
“无碍……”/p
只一句,极简短,亦如平日风格;极低沉,带着惯有的微哑,轻得如一缕风,却清晰的飘到她的耳畔。/p
长睫一颤,一点。滑落耳畔,恰恰滴在那个声音上,发出断弦一般的轻响。/p
苍茫的夜幕中,繁星漫天,浅淡如雪,簇拥着那只差一道边就圆满的月。/p
长风轻送,衔来一片疏朗的云,凤尾一般,缓缓扫过冰冷的月轮。/p
周围霎时暗下来,只余一个冰色的身影,孤单的立在繁花如星的月桂树下。/p
那身白中泛蓝的长袍在夜幕中更显幽深飘渺,袍摆敞袖皆当风而舞,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p
他下颌微抬,似在仰望夜空,然而却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他道:“苏锦翎,你这是要逼我出手吗?”/p
声音极低极轻,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风在叹息。/p
而后又是一声轻笑,却好像饱含着无尽的无奈与苦楚。/p
“宇文玄苍,你真行,现在连我都利用上了……”/p
风狂卷,衣袂翩跹,鬓发纷飞,撕碎他的语音片片。/p
“可是为了她,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呢?”/p
原本,我以为她是你的软肋,也曾想过用她来挟持你,却不想反来被你挟持,因为,她……也是我的软肋。/p
长风漫卷,花雨飘旋,迷了那人的身影,却凝住了唇边苦涩醉人的笑意。/p
今天是第几日了?/p
苏锦翎有些迷糊了。/p
她虽身负重伤,可是有了御医的细心调治,有了堪称灵丹妙药的冰雪优昙,在她入狱前,已经好了五成了,所以才有力气在那日痛斥襄王和太子。/p
连她也奇怪她怎么那么有勇气了,还是当着皇上的面,她是不是疯了?然而更奇怪的是,她竟然还救了驾,只是她当时好像什么也没做啊,可是那刀怎么就插到了她的胸口?她只模糊的记得自己当时想的是她可能要失去这个父。了……/p
真够神奇的。/p
不过她现在也没有心情分析这其中的真假,因为她的意识在一阵阵的昏沉,她不知道是因为胸口的伤又痛又痒时有黏黏的热流漫出将衣服和皮肉粘在一起只要一咳嗽就撕裂般的痛将她一次次从昏睡中唤醒,还是因为想于万千苦声中择取他的一句“无碍”令她时不时的惊醒……可自那日起,她再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p
是自己在失去知觉之际疏忽了吗?/p
她只能拼命的让自己清醒,可是这种时候好像越来越少了。/p
她在发烧,口渴得厉害,她想去拿那摆在铁栏外的水碗,手指却只是动了动。/p
身子轻飘飘的,却只是浮在稻草上,好像打湿了的雾。/p
“小姑娘……”/p
隔壁轻敲着墙壁,伴着激烈的却极力压抑的咳嗽。/p
她勉强“嗯”了一声,那边就安静了。/p
天牢里除了叹息和呻吟,除了初来时的反抗和喊冤,所有的犯人都互不交流,因为只要一开口就有狱卒往里泼冷水。虽然是秋季,可是天牢阴暗,水滞留在牢内,几日不干。/p
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其他犯人的来历,有的只是等待,或死亡或流放或贬职的等待,冷漠的等待。/p
不过自那日后,这一条通道两边的人都开始关心起苏锦翎来。/p
或许是因为她是天牢里关着的唯一的女子,或许是因为那一首轻灵的曲子,虽然调子轻轻,却不难感受到其中的伤感。/p
谁没有伤心事,尤其是困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天牢,等待未可知的命运……而这个小姑娘究竟有着怎样难以言说的心事?她又是因何来到这天牢?/p
其实她方来时,他们是很不屑了,关键是她很受优待,天牢每日只供一顿饭食,只一碗,几根青菜比头发丝粗不到哪去,搞不好又是霉的,若是得罪了狱卒,连馊饭都没得。可是她一日两餐,还有肉吃,定是事先买通了什么要人才得此厚待。/p
女人嘛,要讨便宜还不有的是法子?没准是恃宠而骄,结果罚到此处,又不曾用刑,过几天兴许就出去了。/p
她一如他们缩在角落里,若不是偶尔发出的一两声叹息,他们都以为她已是死了。/p
直到那日……/p
是不是远离繁华太久,才让他们觉得那歌声分外动听?而要有怎样的一颗心才能唱出这般澄澈的曲子?/p
他们一字一句的听着,凝神屏气,生怕打扰了她。/p
她反复唱了多次,终于停了,然而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可遏止的回响着这支曲子。/p
直到一个似是叹息的声音传了过来,他们好像听到那歌声停歇的暗处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啜泣。/p
刹那间,所有人都明白了。/p
然后便是静寂,一连三日,摆在铁栏前的饭菜热腾腾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