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怀孕了。/p
院中只有她自己欣喜若狂,其他人或冷眼相待,或一心期盼肚子中的孩子尽早死去。/p
宅子中,孩子或许是得到宠爱的有利条件,但因母亲是庶出,生下的孩子是身份低微的庶子。/p
他从出生开始便注定低人一等,要自觉地远离继承之争,尽可能地低下头不被任何人注意到。/p
小心呵护中,他出生了。/p
没有宴席喜酒,没有亲朋祝贺,接生婆是从老家带来的,还算安稳,中间伴随的一些小插曲顺利的迎刃而解。/p
瘦弱啼哭地小婴儿便在鲜血中出生了。/p
那一日,所有妻妾都听到了十分健康有力地哭泣声。/p
她们纷纷闭上了门,堵住耳朵和外界断绝一切关系。/p
是的,兰草君是宅子中唯一的小公子,十分聪慧的一个孩子。/p
曾很长一段时间,孩提时期的兰草君醉心于诗书,海棠花开的季节便躺在一片艳丽的红色中背诗,他觉得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期。/p
他碰医术仅仅是因为母亲从家带来的大黄狗死了,自己也悲伤过度,倒在了床上。/p
今年花园中生了许多白色的海棠,他像每年一样捧了一堆书,细细嗅海棠的花香。/p
他不知道的是,母亲被人陷害,已经无力回天。/p
她的尸体被人粗鲁地抬出去时,兰草君依旧享受地躺在白海棠中间,他沉醉中突然瞧见了天空上反射花园的影子。/p
白色海棠宛如死人用的纸花叠成的,风稍稍一吹,便能散了一圆子的魂。/p
他像是被葬在了纸花当中,肤色惨白。/p
稚嫩的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预感到了死亡,母亲的死亡。/p
等他跑到母亲的屋子中,床上还有未来得及清洗的血迹,宫中的侍婢似是被遣散了,整个院子空落落的。/p
父亲告诉他,母亲死了。/p
兰草君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将母亲葬在了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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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草君躺在地上,或许母亲的尸体也被扔到了这样的荒野之中。她胆子小,没出过几次家门,不知会不会去往生的路上而迷路。/p
他能忍着伤痛活到现在,是因为海棠花中捡来的妹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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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像园子中的海棠花遍地皆是,只在绿草中开了几个小朵。/p
细雨中的空气分外清凉,蛛丝上还挂着水珠,地面上的鲜土分外潮湿,马匹跑过踩到小水坑里携起几滴水花。/p
两面是油绿深色地大树,他骑着马从此处穿过,意外听到了婴儿的哭泣声。/p
拉了马缰,四处寻找,在周围有几朵海棠花的树干下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女娃娃。/p
他可怜女娃娃这般小便被父母抛弃,便决定收养她做了妹妹,可他处于朝堂之中,不能因朝堂的争执而再次要了她的命。/p
他雇了仆人在乡下的小屋中,时不时过去看一看捡来的妹妹。/p
小婴儿从瘦瘦的一只,逐渐长的有些肉了,高了,也更可爱了。/p
兰草君快饿死在荒郊野岭的一刻,他紫衣的妻子将他带了回去。/p
他们坐在床上分别靠两边的床柱子,陆夜最先开口了,“我也不是非要你死,只要你帮我和王君成婚,妹妹自会毫发无损的归还与你。”/p
兰草君笑道,“你原先是这样的姑娘吗?”/p
她沉思了一会,想他口中说的‘这样的姑娘’是怎样的姑娘。大概就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很疯狂的姑娘。/p
“额……从前或许不是,或许从来都是。”/p
狼的本性是藏在骨子里的。/p
陆夜淡紫的眸子望着脚尖,头轻轻靠在床柱子上,她的皮肤十分柔嫩,头发遮住了耳朵垂到胸前,寂静异常。/p
兰草君抽泣,这样的一个女子,谁人不会喜欢。/p
淡漠如她,惊艳如她。/p
陆夜或许从不知晓自己红颜祸水,因她的一张脸惹了多少麻烦,更不知道天下的男子有多看重女子的容貌。/p
大年三十的晚上,兰草君寻了个理由,陆夜被休婚了。/p
府中的侍婢虽知是个不太光彩的事情,却因再也听不见二人争吵见血的闹剧而松了一口气。/p
楚七七随陆夜收拾行李出门时,聚集了二三十位邻里乡亲,他们对七七这孩子喜欢异常,纷纷带了东西送行,顺便骂了骂兰草君不懂得珍惜,舍弃了这么好的娘子。/p
陆夜带着死囚楚七七,没了兰草君的庇护,王君顺理成章地下令逮捕她们。/p
这次,陆夜手中的武器不是扁担,而是一把用来杀猪的刀。/p
官兵死的死伤的伤,没有一人幸免挨过杀猪刀,他们气不过,便在她们逃走后拎了卖猪的十斤猪肉回去烧酒吃。/p
年三十的晚上,陆夜二人混进了宫中,黑衣蒙面,欲刺杀弑君。/p
王君在自己的房中睡觉,烛火未灭,想是刚刚批完奏折,一时累的直接倒在了床上。/p
可传出抓刺客并不是王君的宫中,嘈杂声是从进宫庆宴兰草君的房中传出的。/p
他们要弑的君,是兰草君。/p
兰草君思念母亲未睡,看见陆夜的第一眼便将其认出,她们想立刻解决走人。/p
兰草君却一点也不慌张,冲着陆夜招手,“云仙,过来陪我坐会。”/p
陆夜冷笑道,“等你死了我在你的棺材旁坐上一整天。”/p
兰草君似乎很疑惑,“你为什么非要我死呢?我流了一碗血,放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