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醒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p
他才十岁出头，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在草原上疯闹。/p
这一辈里，他是尉迟家最小的，他的哥哥姐姐和他没有多亲近，但也绝不生疏。/p
他的阿爸阿妈是草原的主人，年年受各部族的敬奉。/p
东边的邻国叫靖和，和他们也称不上多和睦，该打的仗每年都会打，赢则庆贺，输则供奉。/p
尉迟醒眼见过许多次，靖和的使车拉来成箱的金银玉器。其实草原不缺这些，他们缺的是粮食，书籍，和成系统的教育。/p
不过这并不碍着他们收下这些，因为不是总能打胜仗的，输了的时候，也会把这些还回去给他们。/p
在这种过家家一般的游戏下，是边境处千万将士的尸骸。/p
但年纪尚小的尉迟醒也明白，这是两国见不相上下时，永远不会停歇的较量，等到有一天不打仗了，只会是一方让另一方臣服的时候。/p
他只想快点长大，他也想像自己的哥哥们一样，拿着弯刀，垮上战马，去守护他的草原。/p
虽然他不如他的哥哥们，但他想，只要他能做什么，哪怕一点点，他的哥哥们就会轻松些。/p
尉迟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他知道这是梦境，但他不愿意挣扎着醒过来。/p
他清清楚楚地做着这个很长的梦，在梦里笑着想要过完自己的一生。/p
那个叫做阿乜歆的女孩子，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出现了。/p
她从草原最西边的雪山群处飞了过来，她的双翼展开比两个成年男子展臂还要长，羽翼上的羽毛比山巅的白雪还要无暇。/p
尉迟醒一直注视着她，看着她从远处飞到她的身边，她慢慢地落在草地上朝他走过来。/p
“我叫阿乜歆。”她说。/p
尉迟醒的眼里不知道为何盈满了泪水，他看着有些惊讶的阿乜歆，然后告诉她：“我叫尉迟醒，你可以叫我长生。”/p
然后他们共度了上千日的时光，终于在某个朝阳升起的日子，她成为了尉迟醒的妻子。/p
他的哥哥们送来草原上最健硕的角鹿，放了鹿血混在酒里做他们的婚酒。/p
他的姐姐为阿乜歆编草原人的发饰，告诉她成为夫妻，你们就要一生相伴直到死别。/p
他的母亲端来极其苦涩的大麦叶茶，看着他们喝下去后，教导他们从此后生活也许苦过这碗茶，但你们不能轻易相离。/p
他的父亲用七彩的大雁尾将他们十指相扣的手腕绑在一起，以大君的名义祝福他们一生一世。/p
铁王都的子民们在他们的婚礼上，高喊着他们的名字，向伦萨和天母祈祷，永远庇佑这对新人。/p
这是梦啊。/p
尉迟醒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知道这是梦啊。/p
他不愿意醒过来，他想留在这里，过完他的一生一世。/p
世间万般苦，他却最恨求不得。/p
“尉迟醒，”有个声音却硬生生闯进了他的脑海里，“你该醒过来了。”/p
尉迟醒在梦境中四处环顾，他只看见了来向他道喜的人们，还有拉着阿乜歆说话的启阳夫人。/p
还有举着酒碗划拳喊不醉不归的兄弟，还有和氏族部长说笑的尉迟长阳。/p
婚礼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实，唯有这道煞风景的声音，想要让他承认这是梦境。/p
“尉迟醒，你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她还在说着，“梦境再好，你也没办法待一辈子的。”/p
“谁？”尉迟醒大喊了一声。/p
周遭喜笑颜开的人们全都惊讶地看着尉迟醒，就好似他是个怪物。/p
融不进去，尉迟醒再怎么努力，其实都融不进去。/p
他与这里的一切美好都无关。/p
从他陷入这场梦开始，他就知道这是假的，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一切都过于美好和圆满。/p
美好到了，他不动脑子，都知道这与他无关。/p
“回来吧。”她说，“这么多痛都熬过去了，还有什么理由让你走不下去呢？”/p
“醒了！”有人在尉迟醒的耳边惊呼了一声，“北州王醒了！王妃！北州王醒了！”/p
尉迟醒听见有人惊呼了一声，然后是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再然后就有人闯进了他朦胧无比的视线中。/p
她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打在了尉迟醒的手背上，他的手指不由得动了动。/p
坐在床边的人一下抓住了他的手掌，急切中的小心翼翼被尉迟醒迟钝地感觉到了，她应该是很担心碰到自己的伤口，所以才这么小心。/p
“来人，快去叫......”说话的人愣住了，他大概是不知道该去通知谁，“反正去叫人，把该叫来的都叫来。”/p
“长生，”沐怀时抓着尉迟醒的手，看着他还没聚焦的双眼，“你能听见吗？你能看见吗？”/p
沐怀时着急地抓过楼玦：“你快看看他，他听不见我们说话！”/p
尉迟醒听她的声音带了点哭腔，便回握了一下她的手，尝试着发出声音。/p
“诶诶，”楼玦端来一碗姜黄色的汤药递给沐怀时，然后把尉迟醒扶了起来，“先别着急，先喝口药。”/p
沐怀时把药送到尉迟醒的嘴边，没喝两口他就开始咳嗽起来，她连忙放下碗跪坐在床边，拍着他的后背。/p
“这什么东西，”沐怀时语气有些激动地质问楼玦，“他怎么会这样？”/p
尉迟醒用冰冷的手指节抓住了沐怀时的手腕，等她转头看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