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渡腹地尉迟醒来过一次,当时他身边站着的人叫做百里星楼。/p
容虚镜闯了进来,阵仗一度让尉迟醒觉得他们会打起来。/p
阿乜歆放下了尉迟醒,自顾自地走到了神像跟前。她抬起头去看神像隐藏在黑暗中的半边脸,记忆中有前段不断闪回。/p
她被困在一片混沌之中,周围什么也没有,但她身体里很多东西都在往外流逝。/p
这让她一度觉得自己快要死了。/p
而当她靠近神像时,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起来。/p
“阿乜歆!”尉迟醒忽然赶来,温柔有力的手掌抓住了她的右手。/p
阿乜歆低下头,看着自己与他交握手:“尉迟醒,我来过这里。我以前,就被困在这里的。”/p
“什么?”尉迟醒也不好说自己是没反应过来,还是太过于震惊。总之阿乜歆这么一说,他就愕然了。/p
“你看这里,”阿乜歆伸出左手,抚摸神像的动作像是抚摸爱人的脸庞,“我也许就是从这里逃脱的。”/p
一条不易被察觉的裂缝躺在她的手掌下,尉迟醒仔细看时,才发现这裂痕将神像的脸剖成了两半。/p
这神像原本就不太和善,如今添道裂痕,更加让人觉得它凶恶。/p
“你知道这下面是什么吗?”尉迟醒问。/p
“天罚之刃。”阿乜歆说,“藏在黄泉荒火的最深处。”/p
尉迟醒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他原本是想事情解决后,就好好过过接下来相处的日子。/p
经历了这些事情,他越发觉得当下可贵。/p
但天意弄人,似乎并不给他好好珍惜的机会。有事情该来的总还是会来,任由他怎么躲,都躲不过。/p
“阿乜歆,”尉迟醒轻轻问她,“你知道百里星楼吗?”/p
阿乜歆当然知道,她与百里星楼相逢过许多次,每一次百里星楼都高不可攀得像是天上的星辰。/p
在朔州时,阿乜歆拿回云中剑时百里星楼也在她的身边,还一直说着她听不太懂的事情。/p
她曾经猜测过自己与百里星楼定然有这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她没有深想下去,因为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值得她多费时间。/p
“知道。”阿乜歆说,“我见过她,不过好像都是在幻象里。”/p
“那你知道北堂鸿笙吗?”尉迟醒又问。/p
阿乜歆沉思了很久很久,这个名字对于她来说太过于熟悉,她记不起来,但又无法完全忘却。就好像这是重在她灵魂深处的一个名字,只是从未有人提起过而已。/p
尉迟醒看着阿乜歆似乎是有些痛楚的神情,他心里某个声音告诉他,就到这里吧,就这样也很好。/p
人都要自私的,不是吗?尉迟醒尝试着说服自己,不要告诉百里星楼任何与前尘往事有关的字眼。/p
她的一生其实也苦不自知,尉迟醒想,自己该为她自私一些才是。/p
百里星楼就是在这里,抽走了容虚镜身上的黑气。那团黑气里的愤怒嫉妒悲痛和不甘,让强大如百里星楼,也失去了知觉。/p
她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尉迟醒接住了她。他从没想过原来女人的身躯这么轻盈柔软,像是一片从天空中飘落下来的雪花一样。/p
尉迟醒抱着百里星楼,看着她在昏迷之中,逐渐展开了紧锁的眉头。/p
那是一个人的爱恨情仇,就已经让她苦不堪言。神树承受着的是古往今来千千万万生灵无法忘却的回忆。/p
若神树就此自焚而死,弥天的黑暗情绪将从雪山之巅喷发而出,像山洪般崩腾着涌向世间众人。/p
他有些无法想象,千百代的恨啊爱啊的,将世人尽数淹没后,人间将是怎么样的存在。/p
可为什么,就要牺牲他最爱的女孩子呢?/p
尉迟醒喜欢阿乜歆,他可以不和她在一起,可以远离她的生活,可以做她万千信徒中的一个。/p
却无法接受,阿乜歆作为神树求生的解药,葬送她一世的欢愉,做在世间昙花一现的浮沫。/p
她也是,自由而骄傲的神啊。/p
“我好像知道,”阿乜歆终于回答他,“但我真的想不起来,也许我应该知道。”/p
尉迟醒朝着阿乜歆,缓缓伸出了手,然后落在她的发顶,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长发。/p
一线天所透的阳光并不多,却恰好照在了两个人的身上。阿乜歆像小猫般抬起了头,露出了精致流畅的下颔线条。/p
温暖柔和的阳光照下来,将两个人周身的黑暗驱散。/p
多年以后,文敬大君总是会在午后懒散的阳光里想起这一段不为人知的事情来。/p
他想,若事情终有因果的话,他日后坐享一切却依然孤独的因,就是从这里种下的。/p
他的女孩满心满意想要留在他身边,或者让他留下来。而他却在天下大义和无尽轮回前犹豫不决。/p
而犹豫之后,他依然选择了让她去牺牲。/p
文敬大君在苏伯罕大会上的勇猛,和带兵抗击勾结中原军队的叛军时的运筹帷幄,被草原上的英雄传唱了很多年。/p
可只有他自己会时不时觉得,他太弱了,弱到想要保护的东西,一样都没能护住。/p
他的亲人,他的朋友,他的所爱之人,都在他的选择后永远离开了他。/p
头顶的天神大抵是真的一直注视着人世的,因为他做错了,就受到了相应的惩罚。/p
但他想不明白,自己也有问心无愧的时候,为何天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