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母死于容虚镜之手,陈年旧事的伤疤被揭开来,血淋淋地摆在他的面前。/p
而一心信奉他诛亲仇人的人,正在不留余力赶往那片雪山,要去伤害他最心爱的人。/p
容虚镜无声地笑了笑:“他不需要考虑本座。”/p
那是对在意的人,才会无意做到的维护。/p
古逐月大概恨她都来不及,何谈给她留面子。/p
“是他们有错在先,”容虚镜说,“星算从未教人以怨报德,更从未传过党同伐异的教义。”/p
容虚镜一句话就点醒了容砚青,他就像是烧得正烈的火焰,被当头浇了盆冷水。/p
他有一次发现,容虚镜的眼界跟他不在一个水平上,他只顾着气古逐月公然打星算的脸,却忘了是星算一众狂热信徒,做事太过分在先。/p
情绪有时候真的能把人变成一个是非不分的怪物。/p
容砚青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脸烫了起来,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下职愚钝,被虚伪的自尊心驱使,竟然忘了区分是非曲直。”/p
“一点就醒的人能有几个呢,”容虚镜扫了一眼世音台,她就算有心解释,估计也并不会有多少人听,“一叶障目,便再也不肯思考。”/p
容砚青也不知道容虚镜具体指哪一件,最近的流言有些多,版本也都不同,他几次出去,都听得心惊肉跳。/p
“尊位不打算解释?”一旁一直沉默倾听的容澈忽然开口发问。/p
容虚镜没有回答,她只平静地看着容澈,用眼神告诉了他答案。/p
“你可以教人道理,”容虚镜说,“也可以教人知识,但教不会他们思考,这得他们自己学。”/p
这是容虚镜这么些天以来话最多的时候,容砚青耳朵支得老高,就怕听漏了半个字。/p
“信的人少,”容澈有些失望,“也总该有人信的。”/p
容虚镜长长地出了口气,换在别人身上,大概就是一个无奈的叹息,于她却只是一个不值得也没什么必要去解读的寻常动作。/p
“星算立派以来,从未要求过任何人奉上他们的信仰,”容虚镜说,“走到今天,有如此多狂热失智的信徒,其实也都是因为他们信仰的不是星算。”/p
“而是一个他们臆想中的存在,打碎臆想,更多人才能看得透彻。”/p
“可……”容澈已经完完全全被容虚镜说服了,但他还是想说点什么。/p
比如那你也不必将自己置于漩涡中心去,比如就算是盲目你也值得他们信任,比如我希望你能够温和处理以免被伤害。/p
但他没有立场将这些说出来,他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p
“你身上有他的气息。”容虚镜看着容澈,语气清淡地说。/p
她也不知道容澈是有意还是无意,或者是她自己出现了什么幻觉,她好像看见了容澈身上,有顾长门的影子。/p
这世上有许多人口口声声说爱她,但唯一让她真切体会到的,只有一个顾长门。/p
在她还没有明白过来顾长门深爱她的时候,顾长门已经死一次。/p
在她只对爱有个朦胧概念的时候,顾长门又死了一次,这一次,他再也不会回来。/p
冷火会将人的灵魂,连同精神一并,焚成天地间一缕微风轻易就能吹散的灰烬。/p
容虚镜以前爱在心里笑人失去后才懂珍惜,如今她才悲哀地发现,她也是这样。/p
顾长门对她并不是男女之爱,也并没有藏得多深,她却又是亲手杀了他。/p
容虚镜的心脏猛然一痛,她险些没能站稳。/p
站在一边的容澈和半跪的容砚青立刻冲了上来,扶着她的手臂:“尊位!”/p
心脏的绞痛还在继续,容虚镜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被疼痛淹没几乎快要窒息,却又总会浮出水面,呼吸一口后又再次沉下去。/p
容虚镜受过伤吗?/p
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不太想得起来,但答案当然是肯定的。/p
她想不起来不是因为没有过,而是因为她根本不在乎。/p
十来岁出头形态的容虚镜,身体里流淌的每一滴血液里都蕴含着巨大的星尘之力,那时她还无法好好控制。/p
星光凝成的刀刃经常凌空飞来,在她身上刮出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伤口。/p
有时候她手里握着的刀剑,也会伤到她自己。/p
那时她也不过是冷冷地看着自己的伤口,平静地注视着由骨肉里缓缓涌出来的血液。/p
那感觉也好还,并没有让她疼痛,她只是会有些好奇,所以才看得比较久。/p
顾长门只要发现,就必然会匆忙地跑过来,捧着她手上的手掌连连责问。/p
明明是责问,脸上却总是带着心疼。/p
每当这时,容虚镜就会茫然地伸出手,想要抻平他眉心的皱纹,她想不明白,这些伤口在自己身上,怎么她的老师要露出一副很痛的样子。/p
容虚镜不懂,但也没有多问。她以为受伤的时候自己之所以不痛,是因为痛的人是顾长门,其中非要论因果,大概就是,顾长门是她的老师。/p
一旦这样想,很多事情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容虚镜在日后的练习里,也就开始小心了起来。/p
因为虽然不知道痛是什么感觉,但看顾长门的神情,大概不会有多好过。/p
时光一去多年,这些如尘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