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醒,”古逐月欲言又止,但他还是低声说了出来,“我总觉得你在那些对你有意思的姑娘面前,都很狼狈。”/p
“不是觉得,”尉迟醒纠正他,“是确实很狼狈。我如今寄人篱下,只会耽搁她们的大好年华,与其因为一点点礼貌之举,给她们带去虚无缥缈的希望,还不如一开始就躲得远远的比较好。”/p
五军号角声回应着钦达天对靖和的祝愿,胡勒族和真金部的勇士们用刀背敲击护臂。鼓点如雷声低沉地响起,长空里掠过一声鹰鸣,狂风一瞬间扬起,所有人纷纷仰起头看着天空。/p
海东青从靖和皇城而来,从不群聚结伴的桀骜鸟类此刻聚集着,为首的那只体型巨大,振翅仿佛遮蔽天日。/p
旭日初升的天色倏尔暗淡,星辰从西北而出,很快旋转着的星轨就铺满了整片天空。天色像是被写意的画师泼上了浓墨,星辉是唯一的光亮,照耀着整个南行宫,演武场和逐鹿林。/p
“天命所在。”/p
长空中一声低喃传来,像是垂下眼帘看着凡尘的神明发出了一声叹息。/p
所有将士翻身下马,匍匐在地。看台上叽叽喳喳的女眷们此刻都静默了下来,高台上万人之上的君主也低下头,聆听着从星辰中而来的字字句句。/p
古逐月觉得自己的胸腔里有一股奔腾的热血,像是汹涌的海浪拍打在心壁上。他渐渐听不见鼓点擂动了,只剩下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在他的耳边。/p
四方来贺,万人朝拜,天下皆臣,原来是这样恢宏的场面。/p
星辉从空中落下,每一点荧荧光辉都有既定的路线,它们擦过那只巨大的海东青,飞向了早就划定好的终点。如天河倾泻,光影从其中流淌出来。/p
将士王公们闭上双眼,任凭一点星光钻入他们的眉心。他们眼前呈现的,是一段必将到来的未来之事。/p
从不轻易为世人开卦的镜尊位,挥手洒下星辉,为所有在场的人算了一段未来。有些光点飞得很远,落入了远山的丛林里。/p
那里有跋涉万水千山只为等她现世的信徒们,星辉落在他们眼前时,滚烫的热泪从他们的眼角流出。信仰得到回应,粉身碎骨也不过是锤炼而非磨难。/p
千万段悲欢离合在此刻上演,人们的脑海里提前出现了未来或甘之如饴或痛彻心扉的必经之事。有人笑着,有人哭着,但所有人在看完了这段星命后都伏地长拜。/p
“天命所在!”人群不甚整齐地一遍一遍呼喊着,连威严的皇帝睁开了双眼,都忍不住长拜镜尊位,跟着将士一起低喃。/p
李璟睁开眼,面上似乎是愁容不展的样子,他越过人群寻找着自己老师的目光。宁还卿望过来,垂目轻轻一点头。/p
“古逐月。”容虚镜出现在了古逐月的脑海里。/p
他跟着所有人一起闭眼,却只看到一片混沌,人们山呼海啸般喊着天命所在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他只能在黑暗里四顾。/p
容虚镜从星辉中走来,手里的长杖散发着温和的光亮,太阳穴边的蓝色晶石正在不断吸收星辉,但很奇怪,她身侧的光辉只多不少。/p
“你想看什么?”容虚镜问他。/p
“你给我算?”古逐月疑惑地问,他感觉自己仿佛是这千万人里镜尊位唯一算漏的人,但这个白发的少女却又出现了。/p
容虚镜点头:“我给你算。”/p
古逐月本来只是半说笑的,但她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他想了很久以后决定问出来:“那,你能算看看钦达天嫁给了谁吗?”/p
容虚镜欲言又止,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出来。她抬起手在虚空中画出一圈光亮,繁杂的符文慢慢亮起。容虚镜在符文间划着许多古逐月看不懂的东西,很快她画出去圆圈就被星辉符号占满了。/p
“算不出来吗?”古逐月发现容虚镜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看着自己起演的星卦,神色里有些许不敢相信。/p
“你还小,”古逐月宽慰她,“算不出来也不用这么愁眉苦脸,你看你们镜尊位不知道几百岁了,算了这么多人的未来,到我这里不也一片黑吗。百密都有一疏,来日方长。”/p
容虚镜挥袖,星光被打碎,散落在黑暗里,她抬眼看着古逐月,空气又陷入了尴尬诡异的静默里。/p
“呃……”古逐月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你当我没问就好了。”/p
“不管她嫁给谁,”容虚镜终于开口说话,“命定的天下之主是不会变的,天道有常,不是她一个人能改变的。”/p
“你这个意思,”古逐月觉得自己好像听明白了一点点,“是说她所嫁并非未来的皇帝?”/p
“不是,”容虚镜说,“我没算出来。”/p
古逐月心下叹气,自己这个运气也是没得说,随便选一个让她算就恰好算不出来。要知道,星算就算是平门弟子也是上知天意下达人生的,更何况这个少女还很有可能是星算未来的掌门。/p
“没事,”古逐月决定安慰她,“你还年轻,再学学肯定就能算了,下次我换个问题问你。”/p
容虚镜没理会他的贴心之举,转身向黑暗中走去:“等我回去算好了再告诉你。”/p
古逐月觉得这个小女孩子可真的有点较真,算不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感觉她有点生气的样子。/p
旭日再次出现在东方,光线穿透云层,星辰隐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