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知道，他想念阿乜歆。/p
离开了她越久，他就越是想念。分明有个外貌一模一样的百里星楼就在他的身边，他却从来不觉得她们有什么相同。/p
“你自己也是知道他们是不同的。”北堂鸿笙说，“不要让你的想念，左右了你清醒的大脑。”/p
“长门先生让我来，”尉迟醒忽然问，“就是为了让我弄清楚我前世的事情？”/p
“你以为是什么？十七年钱泊川上，他慷慨出手救你？”北堂鸿笙反问，“有什么好问？”/p
“你的一部分被容焚琴千年前的阵法抽离，这样的躯体如何镇住命定天下之主的命格？”北堂鸿笙说，“你其实每一世都很短命，只是恰好这一世不知道为何，被抽离的部分格外多，所以刚出生就险些活不下来。”/p
“长门先生换走我的命格，是为了救我？”尉迟醒终于明白了当年事情的缘起。/p
“你才刚出生，一到极其耀眼的光就从北方过来了，”北堂鸿笙引出一团光，“然后这颗星星就落在了七层塔里，我没有将它融成我的一部分。”/p
“因为我想，这一世仿佛，与从前的生生世世都不一样，也许无尽的轮回就会终止在这里。”/p
“其实长门先生不救我，所谓的轮回也许早就终结了。”尉迟醒说。/p
北堂鸿笙没懂他的意思。/p
尉迟醒玩笑般笑了笑：“百里星楼要个圆满，每一世都不圆满，下一世就更爱北堂鸿笙。直到北堂鸿笙被抽离的部分越来越多，若哪天被抽离得太多，他生下来就死了，就不会再有以后的各种故事了。”/p
北堂鸿笙没想到他的思路这么清奇，即便心情再沉重，也被他逗得笑了出来：“这一生如果没有结果，我就让周大师试着阻止……”/p
他忽然一顿，好像是想起了什么。/p
北堂鸿笙想，也许顾长门以后，再也没办法救谁了。/p
这种假设，其实根本就不成立。/p
所有人的命运，其实都已经走到了死路里。/p
尉迟醒想起来顾长门的告别，他想，也许没有人再能救下一世的北堂鸿笙了。/p
“这太不公平了。”尉迟醒无奈地笑了笑。/p
尉迟醒这才发现，其实他一直活在各种摆布之下。/p
想来他曾经做过的挣扎和自以为血性的选择，其实都不过是大棋盘里无法引起谁注意的小动作。/p
甚至是一粒尘埃。/p
“不公平？”北堂鸿笙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p
“我说所有，”尉迟醒说，“都太不公平了。”/p
“我努力地活了一生，却被告知我是北堂鸿笙。/p
我努力地尝试改变，却发觉这就是早已注定。/p
我努力地向上而活，却只能走向毫无希望的死角。”/p
“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能够如此草率地决定我为人的一生？”/p
狂风乍起，在尉迟醒的身边萦绕着，他站在风眼中间低着头，发丝狂乱地飞舞着。/p
北堂鸿笙没有料到尉迟醒的变故，他在命运的轮盘中熬到现在，看见尉迟醒忽然开始质问规则，其实他也有种忽然之间无法思考的困顿。/p
是什么样的存在，能决定一个人为人的一生呢？/p
习以为常的，真的就对吗？/p
北堂鸿笙无数次寻求能够让他们所有人都解脱的办法，却从没想过凭什么要让他们入局。/p
他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尉迟醒能够成为一切走向终点的关键。/p
所有人都活得太规矩了。/p
哪怕是顾长门，他质问了无数次对错，却没有想过是谁在指定对错的标准。/p
有人活得狂放，其实内心也被镣铐缠满，有人活得温雅，却藏着一副天生的反骨。/p
北堂鸿笙将手中的光团向着尉迟醒的方向轻轻一抛，狂风之中，光团依旧没有迷失方向。/p
它朝着尉迟醒飞了过去，直到将尉迟醒拥了满怀，然后融进了他的身体里。/p
“你在作为尉迟醒或是北堂鸿笙而活的时候，其实一直都在自我怀疑和否定，”北堂鸿笙说，“但其实，很多错误的原因，都不在你。”/p
北堂鸿笙无法告诉他，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p
只是爱他的人太少了，无论是哪一世。/p
而这样的人，其实也只会质疑自己伤害自己。/p
“尉迟醒！”黑暗处忽然有人高声地喊着他的名字。/p
她的声音里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也带着欲盖弥彰的惊喜。/p
“尉迟醒！”/p
她冲了过来，扑满了尉迟醒的怀抱，她紧紧地搂住了尉迟醒的脖子：“好久不见！”/p
尉迟醒从失控的边缘清醒了过来，他忽然深深地吸进去一口气，直到眼前充满了雪花般的杂点，才呼气出来。/p
是阿乜歆。/p
她是世上独一无二的阿乜歆。/p
“我睡了一觉，”阿乜歆用自己的脸在他的胸膛前面蹭着，“醒来后周围都是黑的，看见有光就跑了过来。”/p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知道是你。”/p
尉迟醒慢慢收紧了臂弯，将她紧紧地搂住。/p
失而复得，是人世间唯一能比虚惊一场更为幸运的事情。/p
“阿乜歆。”尉迟醒将头埋进了她的肩窝里，只怕一撒手，她又转眼不见了。/p
“我好想你。”/p
他怎么能不想她呢，阿乜歆是他整个灰暗人生里的第一缕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