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醒纵马从布满石块的戈壁上跑过,在路过一块巨石时勒马停了下来。/p
沐怀时将趴在石头上,将手里的汗巾和水袋丢给了下面的尉迟醒:“怎么样?”/p
尉迟醒接住后仰起头,看着趴在石头边缘的沐怀时:“你小心些。”/p
“这铁掌还是有些问题,”尉迟醒拧开水袋,将凉水倒在自己汗湿的脸上,擦干后又把东西都丢回去给了沐怀时,“马匹长期踏在戈壁尖石上还是吃力了点。”/p
“还要改吗?”沐怀时问。/p
尉迟醒从马上翻身下来,牵着缰绳对沐怀时招了招手:“暂时没什么主意了。”/p
沐怀时从巨石上奔跑下来,尉迟醒一把抱起她,将她扶上了马背,然后牵着马往回走。/p
“前人的智慧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尉迟醒边走边说,“想改还真是挺困难的。”/p
“你要一直守在这里吗?”沐怀时问道,“日后你迟早离开这里,马蹄其实也并不是很急需变更吧?”/p
“可驻守在这里的北州铁骑,他们会用到。”尉迟醒说。/p
在中原靖和陷落的同一天,尉迟醒带着他的北州铁骑打下了车臣。/p
中原与西境这两位名垂青史的人杰,给这平凡长史里稀松平常的一天,带来了后世人眼中,可以说是最为热闹的一天。/p
屹立在中州繁华富庶至极之地的靖和,被几年前欺压的小国和传闻已久的帝星联手攻陷。远在泊川之西的车臣也被一个同时被靖和与草原不看好的质子攻陷。/p
而西边,泊川是尉迟醒的老家,真金是尉迟醒唯一正妃的娘家,处在枢纽地界的衡州,更是尉迟醒一手扶持起来的北州国。/p
后世有很多学者,比起泊川正式迎回他们的世子那天,其实更愿意将尉迟醒攻下车臣这天,称为东西分割对立局面正式形成的日子。/p
因为在这一天,发生了很多热闹的事情。/p
人们在以为即将降临和平的前夕,欢呼庆祝,却没人预料到短暂的平静后,隐藏着失败,和更加急骤的动荡。/p
尉迟醒牵着马,走在戈壁的落日里。/p
他对沐怀时很好,所有人都能够看见,沐怀时也能感受到的好。北州国成立的第一天,尉迟醒就昭告过所有承认北州政权的人,北州王一生只有一个妻子。/p
人们说他们神仙眷侣,人们说他们伉俪情深。/p
戈壁的阳光光照在身上,这才初夏,其实就已经热得不行了,尉迟回头看了一眼沐怀时:“太阳大,当心晒黑。”/p
沐怀时闻言笑了起来:“我从小就晒着草原上的太阳,怎么不见我晒黑?”/p
尉迟醒无奈又温柔地笑了笑:“我只是提醒一句。”/p
沐怀时忽然趴了下来,坐在马上伸手擦干了尉迟醒脖子上的水珠:“真的,从小我就在草原上野着长。”/p
尉迟醒没有去过真金的呼和草原,但在他的想象里,呼和草原应该跟泊川差不多,都是野蛮而自由的地方。/p
生在草原上的人,儿时在草地上打滚,成年时纵马引弓,围猎养家,老了就靠在篝火边,喝着纯烈的马奶酒,红着脸跟人吹年轻时的牛。/p
多么自由的一生。/p
“真好。”尉迟醒说。/p
沐怀时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抱歉,我只是……”/p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并没有恶意,她也许真的是无心,但这样的语言其实就像是刀子,无论有意与否,都是伤人的。/p
“听着你讲这些事情,我的心里确实会不好受,”尉迟知道自己与其说他没事,还不如坦诚以待,“但我宁愿难受些,听你说说从小在草原长大的生活。”/p
“因为这是我无法重来的日子。”/p
沐怀时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想,尉迟醒大概是真的很想听听这种他本该过上的生活。/p
“我小时候调皮,掉进了水沟里,被冲出去几里地远,”沐怀时说,“还记得吗,就像是我们当初被冲到林羡家里去了那样。然后,我父亲都以为我肯定是没了,结果我灰头土脸地跑了回来,第一句话喊的就是我饿了。”/p
尉迟醒想了一下那个画面,从阿律呼格勒气得吹胡子瞪眼到后来焦急如焚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最后沐怀时回来的时候,他恐怕一定又是惊喜得失了言语和气度,只顾着感谢天神把女儿还给他。/p
“那你是怎么找回去的?”尉迟醒问。/p
“跟着落日走,”沐怀时说,“我阿妈从小就告诉我,要是找不到路,就往西边走,一路向西,太阳落下的地方,就是你的家国。”/p
“尉迟醒,”沐怀时轻轻夹了下马腹,驱使马匹忽然前进了一大步,她凑到尉迟醒的脸颊边,落下了一个轻轻的亲吻,“太阳落下的地方,就是你的家国,你是西境唯一的主人。”/p
尉迟醒愣了片刻,低头笑了笑,拉着马匹继续往回走:“前两天就来了消息说神策军离开了南行宫,他们打下靖和休整好后,估计下一步就要往西边来了。”/p
这句他是西境唯一的主人,尉迟醒还真的不太好说。他只能尽全力护着泊川和真金,至于震州。/p
尉迟醒不信古逐月会动震州。/p
“我听钦达天说,只要长门先生死了,你的命格就会回来?”沐怀时问。/p
尉迟醒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顾长门的死和他的命格回归,其实跟容虚镜倒向哪一方似乎已经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