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楼把被他们砸坏的木桌粘好了,又抬出来放在大堂正中。/p
掌柜看着李璟似乎是追忆的神情,又看见他微微翘起的嘴角,心中不由松了口气。/p
“拔舌挖眼。”李璟低声对着金吾卫的统领说,“逐出皇城。”/p
金吾卫统领抱剑垂头:“陛下……”/p
李璟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去,金吾卫统领没说出口的话最终还是藏在了心里。/p
掌柜如蒙大赦,催促着伙计们赶快起身,去到后厨帮工。/p
只有金吾卫统领站在原地,保持着回头的姿势,似乎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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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照慕从河边取了水来,走到了篝火边坐下,把手里的水袋递给古逐月。/p
“再往南走一天半,”池照慕说,“就能到岭南不夜国边境了。”/p
古逐月手里拿着串起来的整只兔子,放在火堆上不断旋转着,他盯着兔子若有所思,仿佛算然没听见池照慕在说什么。/p
“诶!”池照慕用手肘撞了一下古逐月的手臂。/p
古逐月愣神忽然被打断,手里的兔子险些没拿稳。/p
几滴油在晃动下掉进了火堆,跳出来几窜火苗舔过兔肉上。/p
“跟你说话呢!”池照慕说。/p
古逐月转过头,看见池照慕手里的水袋,便伸手接了过来:“多谢。”/p
“你刚刚说什么。”古逐月问。/p
池照慕气得想拔剑,只好抄着手臂转过头,努力压制自己心里打人的邪念。/p
“她说快要到岭南不夜国了。”言恬和蔼可亲地提醒他。/p
“抱歉。”古逐月迟缓地道歉,“总有许多事情堆在我心里……”/p
“你说你要复仇?”言恬忽然想起来这茬,“复什么仇?”/p
古逐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的记恨的人很多,却又仿佛不关他什么事。/p
“一厢情愿的事情。”古逐月说。/p
池照慕忽然回过头,拧着眉毛盯着他:“你要借本将军的兵马,去报你的一厢情愿?”/p
他们刚离开靖和不到十天,天下的局势变了又变,胡勒对靖和宣战的事情刚闹得人心惶惶,却又意外平静了下来。/p
边境迟迟没有战报传来,能称得上大事的,竟然是李璟登了基,将先帝太辰下葬。/p
古逐月不知道胡勒那边的打算,但他得报仇。/p
他曾经向尉迟醒许诺过要替他杀了仇人,抢来解药。但好像,他一件都没做到。/p
古逐月也不知道自己匆匆离开靖和,究竟是在逃避现实还是真的非走不可。/p
想来此行之匆忙,他竟然没能在走之前,与容虚镜道别。/p
池照慕捡起一块石头,丢在了古逐月胸口:“你是不是打架打傻了!怎么一跟你说话你就走神呢?!”/p
石头从古逐月的胸口落在了他的腿上,古逐月捡起石头随手向后一抛:“我没有要借将军兵马的意思。”/p
“那你跟我南行干什么?”池照慕挑眉问道。/p
“将军要攻打靖和,我也要打靖和,”古逐月说,“我去将军麾下,做最前阵的将士。”/p
做最前阵的将士,与靖和的人,刀对刀,剑对剑,拼着血肉,赌出性命。/p
“你以为本将军的麾下说来就来吗?”池照慕皱眉,嘴唇拉平后嘴角向上一扯——/p
——是一个极端疑惑而夸张的表情。/p
古逐月把兔肉往言恬面前一递,言恬懵懵懂懂地接过兔肉,拿在火堆上小心翼翼地烤着。/p
“你干嘛去?!”池照慕一把抓住了正要起身的古逐月,从下往上地看着他。/p
其实池照慕的眼睛很漂亮,若生成个弱柳扶风的娇女子,那她只需要垂眼后轻轻抬眼,就自有一股眼波流转的风韵。/p
但她却独独养成了飒踏的性格,眉宇间的自信和张扬裹挟着那股娇蛮劲,让人轻易不敢招惹。/p
“将军不收,”古逐月老实地说,“我自然要去别处寻找报仇的办法。”/p
池照慕用力扯着他,想拉他坐回来,却始终没能拗得过他。/p
“我开玩笑的,”池照慕松了口,“你这人怎么这样,一点玩笑都开不起?”/p
“不被接纳的玩笑,”古逐月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开得起的。”/p
他的声音其实并不大,语气也像是随口一说,但池照慕听着,心里像是忽然就被撕裂开了一条伤口。/p
“对不起。”池照慕说,“是我过于口无遮拦了。”/p
她刚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如此容易低头了?/p
但想到古逐月说话时的神情与口气,池照慕又觉得道歉是应该的,并且必要的。/p
池照慕脑子糊成一团,干脆伸手从言恬的手里扯下一只兔子腿,塞到古逐月的手里:“赶紧吃赶紧吃!没说不让你来,你能来,我开心得很。”/p
古逐月的手里抓着这只尚在滴油的兔子腿,他低下头看了一眼,却在无意间瞥到了言恬一闪而过的眼神。/p
他太过于熟悉这个眼神了,自己也曾无数次用这样的眼神,看向阿乜歆和尉迟醒。/p
羡慕中带着自卑,渴望中带着敬畏。/p
古逐月把手里的兔子腿递给了言恬:“言先生是靖和人?”/p
言恬盯着面前的兔腿好一会儿,最后他还是推着古逐月手,把兔腿推到了他的面前:“与古先生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