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马车停于北山山角下时,日头已绕过头顶微微偏向西边。七律还是问阿离是否要回去,因为这一来一回怕是要走到天黑,虽然这一带的山路并不难走,但毕竟这时节,山上正在化雪,山路泥泞湿滑,到时『摸』黑下山并非明智之举。/p
但阿离依旧“顽固不化”,执意上山采『药』。/p
七律只好继续带她们上山,但嘴里一直絮絮叨叨,说这儿要小心那儿要留神,姑娘您可不能摔着了,不然庄主要赶我出门的。/p
阿离问他:“难道在你们看来,你们庄主竟是这样一个不明事非之人?”/p
七律立刻喊“冤枉”,说:“姑娘您别开玩笑了,庄主仍今世奇才,哪会是什么不明事非之人。/p
只是庄主对姑娘之心明月可鉴,您可是庄主的心头肉,伤不得。”/p
说的都是些讨人欢喜的好话。/p
想来人是会变的,从前有人嫌弃七律木讷不开窍,谁会想到多年后他巧舌如簧,话多得依旧让人嫌弃。/p
阿离抬头看着远处皑皑雪山,那景『色』美得让人心旷神怡,但美丽的东西都有毒,就似这雪景看久了要伤眼,而事情做到极致也并非都是好事。/p
这时节山上的雪化得很快,山角下的许多地方都已经没有雪了,上山的路因山上流下来的雪水变得泥泞,但路还是好走的,所以起先他们走得还算顺畅,但越往上走积雪便越多,路也越来越难走。/p
七律和挽月在雪中行走不是难事,阿离的脚程虽不如他俩,但她素来习惯走山路,除了雪地湿滑需要走得十分小心外,她仍赶得上他们。/p
可走了没多久,阿离便发觉自己的靴子渐渐被雪水浸湿,脚也慢慢没了知觉。但她没有吭声,继续紧紧跟在他们身后。/p
也不知又走了多久,就连挽月也忍不住喘起气来的时候,七律终于回过头来指了指前头一片视野开阔的林子。/p
“就是那里。”/p
那是片不大的林子,离他们也就百来丈的距离。/p
阿离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一旁的挽月倒变得亢奋起来,这一路走来,阿离早看出她并不喜欢走山路,虽然她平时也没什么表情,但这一路上她却一直抿着嘴皱着眉,显然是不怎么高兴。/p
约莫是庆幸终于走到了头,挽月大步往前走了起来,可还没走几步,却一个跟头栽了下去。/p
挽月平日身手极好,这猝不及防的一个跟头却把后头的阿离吓了一跳。/p
阿离忙走近一看,顿时头皮发麻。/p
挽月并不是摔倒,而是被捕兽夹生生夹住了小腿。/p
捕兽夹被埋在雪地里不易察觉,但以挽月的身手,躲过它绝不是难事,看来她刚才确实大意了。/p
捕兽夹质地粗劣锈迹斑斑,牢牢地钳住挽月的小腿,七律往后跑来,低头一瞧竟惊呼了一声。/p
“哪个杀千刀的在这里放夹子!”/p
阿离从前见过父亲医治被捕兽夹夹断腿的人,是了,捕兽夹力道猛烈,若是一般动物被夹到,骨头必然要断,人的骨头不见得比动物的硬,捕猎季节里山林中多有这种捕兽夹,每年误闯被夹断腿的人也不在少数。/p
但在这种季节放夹子,这人是穷疯了还是饿疯了?/p
阿离此时心里『乱』得很,转头再看挽月,不禁感叹,果真是习武之人,竟没听她喊过一声,只是此时的挽月面『色』煞白,在这般冻人的天气里,额上却冒出了密集的汗珠。/p
七律花了大力气才把捕兽夹掰开,夹子上沾的血倒不多,也幸好冬日的皮靴足够厚实,夹子的锯齿只是扎进了肉里并没有夹断挽月的小腿。/p
但她小腿上的伤口还是有些触目惊心,阿离让七律把挽月搀到树旁坐下,然后将伤口仔仔细细地处理干净。/p
期间挽月一直咬着牙一声不吭,这让阿离十分敬佩,手上动作放到最轻。/p
“平日里见你处事稳重,没想到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p
阿离没想要挖苦她,只是想逗逗她好让她放轻松些。/p
但她忘了挽月也是个一本正经的人,一句玩笑话她都可能当真。果不其然,挽月扭曲着脸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默默低下头。/p
阿离无奈,只得道:“不过,谁又能料想到竟有人会在这山道上放夹子,这猎户怕不是个傻子吧——”/p
说到这儿她略微顿了顿,回头对上挽月同样投来的目光。两人目光不过短暂一触,她立刻回过身去,见七律正蹲在不远处研究那个捕兽夹,便对挽月说:“你这样子没法再走动,山路虽不难走,但我们两人带着你怕是走不了多远,你身上可有带呜镝?”/p
一声尖啸冲天而去,七律回头时,呜镝已冲入天际,余声渐远。/p
七律一脸茫然道:“呜镝仍求救之用,这?”/p
阿离解释道:“她的腿骨虽未断,但恐伤筋骨,应及早送回贺兰山庄医治,虽然你能背她下山,但我们天黑前怕是到不了山下,倒不如先让山庄的人来寻我们,等他们寻到我们,若我们还没到山角你也能省些力气。”/p
七律听完点点头,丢下捕兽夹问她:“那姑娘可还去前面把羽叶丁香摘了?”/p
阿离望了望不远处的那片林子,回道:“即在不远处,快些摘完再回去。”/p
她回头对挽月道:“你先在此处等我们,我们去去就回。”/p
没想到她才转身,挽月却一把拉住她的衣角。/p
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