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所述,到此戛然而止,兄长同青鸾鸿升的下场却在书信开头便交代清楚。火狐狸虽行事放纵诡异,但连书信都是如此诡异的布局,未免有些刻意为之。/p
不必猜测,他一定在那时就逃了,兄长和近侍亲卫被软禁在医官处,大抵也是一路尾随所见,或者从旁人处打探所得的消息,打这封书信来与他说道,绝不是为商议救人,只是为了告知于他聊表谢意。/p
当然,寒少宇也从未想过要依仗火狐狸。/p
“二表兄,是真是假?”/p
寒少宇坐在他的大石椅上,殿中幽冷,只有回廊上的灯散出点点暖色。凤熙又问这一句,看似是在问他这信真假,实则在问他是否真要上九重天去查证。此事可大可小,只是若真对峙,恰好一切属实,君上若不知,便是天君欺君罔上,他这两族之主的日子也算过到头儿了。/p
“真如何?假如何?”寒少宇自问自答,“你我兄弟多年,我的秉性你清楚,我想怎么做,你心中自有计算,又何必要来问我,或者说你是替我那个废物儿子操心?”/p
凤熙不知何时搬了把椅子来,坐在他旁边,却将一条腿搭在他腿上,拨弄着手指摇了摇头。/p
“非也非也……”这殿里空旷,他拖长了调子,回声一荡,显得整个神殿都不正经,“你自个的儿子你自个都不操心,我瞎操什么心,我是替你操心,按你这性子,簇一堆人马打上天去,先围医官处再围天君府,天上的那帮神仙得到消息,一定放下手里的活计都来围观……你是君上爱将是黄龙是他曾经的准女婿,他知你大动干戈必定事出有因,也知你同天君父子不和却行事有度,必定不会出兵拦你,届时惊动的只会是凌霄殿守卫,带兵统领是谁不言而喻,你和二郎真君也算积怨,如此这般,又要打上一场。”/p
寒少宇听老凤凰如此胸有成竹的讲述,瞄他数眼,老凤凰向来最能摸透旁人心思,相处多年,没想到他也不例外,低头瞥了眼他搁在自个腿上的长腿,一巴掌扇到一边,老凤凰的小腿肚猝不及防磕在石椅上,一颤,龇牙咧嘴。/p
“要死了要死了!”老凤凰冲他嚷嚷,“你要起身不会吱一声啊!”/p
寒少宇薄唇一漾,“吱!”/p
老凤凰不依不饶,“马后炮不算!”/p
“我刚吱了你没听见!”/p
说罢,也不顾老凤凰唾骂,扬了衣上轻尘,自回廊向后排厢房而去,依稀可以听得阿烈在殿里问他,“二表兄你要做什么?”/p
“取镇关军虎符。”/p
些许的沉默,而后,殿中传来那对凤凰兄妹的尖叫声,除了惊愕,更多却是……期待?/p
这镇关军,是当年君上得到大巫授意,遣寒少宇同墨凌风一同在亲信近侍中选拔的能力出众者组成的一支铁军,自建成之日起,便在征伐中屡立奇功,大巫去前曾留一锦囊,叮嘱君上战后遣匠人秘密打造一枚虎符专遣此军,君上依大巫所言行事,虎符做成,一分为二,一半交由他存,另一半给了兄长,逐鹿之战后,君上兵临天下,这支铁军却在一夜之间消失,世上都传言君上是“鸟兽尽良弓藏”,认定君上一统天下,不再需要这支铁军,怕有异变,便解散了这支军队。/p
孰知“怕有异变”是真,“解散”也是真,不过这支军队不是消失了,而是同家眷一起隐世归田,就在大泽的某处神地世代繁衍与世无争,却并未懈怠兵事,隔三差五,仍持操练,战力绝非普通天兵可比。/p
积满风尘的鎏金木盒被打开,寒少宇打开丝绢,里面的一半虎符,还是他曾放进去的样子。/p
都快忘了当年接这虎符是什么心情,只是记得那时大雪,四公主离开已有四月,他刚从伤痛中走出来,心虽是麻的,却看一切都觉疲累,就是在那样的姿态下被叫入君上园中,君上一袭金衫依雪而立,兄长也被叫来,淡淡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园中腊梅开的正红,风雪已停,残阳如血。/p
“这是镇关军虎符……”君上差近侍拿了两个鎏金木盒,交于他同兄长,“按大巫的叮嘱,分符而立,各自一半,交于你兄弟二人,但不是整符才能动兵,而是只要半符就能遣兵,半符半兵,整符整兵,大巫说,四季变更,世事无常,若论初心不更,唯有你兄弟二人,所以……我信你们!”/p
兄长接符跪了,抬手要拉他,看他脸色,手却僵于半空。/p
“少宇!”/p
他喝了他一声,君上摆手,什么都没说转头离开。装另一半兵符的鎏金木盒就被放在面前雪上,君上的意思很清楚,这符他接得接,不接也得接!/p
寒少宇当时觉得好笑,神族诸帝做兵符,断为两片甚至几段,意在制约把持兵权的将军世子,大巫倒好,“濒死不宁”,还要作出这一手来,他想做什么?兵符一分为二,却各半均可统兵有什么意义?君上把这符给他又有什么意义?天下已平,四公主之死,自己同他又有了嫌隙,他难道就不怕他记恨,用这一半虎符率那一半镇关军夺了他的君位,代他君临天下不成?/p
虽然他现在什么都懒得管也懒得做,虽然从始至终他没有那个野心。/p
兄长从雪地中起身,拍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未说替他将鎏金木盒从雪里捡起来,那木盒很凉,他是应龙该不怕冷,抱着那木盒,却感觉从未触碰过那样冰冷的东西。/p
那天是怎么走回住处的,寒少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