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作轻松的劝慰并没有让对面的女人开心起来。/p
想也是,这种带有一定欺骗性的话,女人这个年纪,出身官宦人家,又在凡间帝王宫中浸润多年,早尝尽人间风霜冷暖,让她开心太难,但至少……可以让她在这九重天感受点来自神仙的好感吧,凡人有希望才能活下去,虽然这些日子她让他觉得有点讨厌,但他看在曾经同四公主的情分上,还是愿意垂怜她,愿意给她一些希望的。/p
她同他喝了几个时辰的茶,又换了酒,她心里烦闷,饮了半坛已有些醉意。/p
“下界那个皇上对你怎么样?”/p
踌躇片刻,还是问出来了,不带任何奢望,她不是四公主。/p
“夫君……”/p
她因醉酒微微红了脸,吐气中都带着酒气,这是凡间的酒,九重天神仙的品味没这么低劣,轩也不会细心到这个份上,他能不将对早亡母亲的怨恨强加到女人头上寒少宇已谢天谢地了,又哪能奢求他能细心照顾女人。所以这酒,一定是帝君送来的。/p
“我夫君对我很好……”烛火映衬,女人目光涣散,说起她在凡间那个帝王夫君,连语气也想灌了蜜,“你这么想听的话,那我就告诉你……我告诉你,我那个夫君啊……”/p
女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因为酒醉,语序有些颠三倒四,这并不是愉快的倾听体验,但寒少宇还是安静地听下去,将那些碎片式的醉语衔接成一个故事,女人的故事里没有他,就像女人梦境的故事里没有她自己一般,他听到一半,才知晓那一声他期望多年的“应郎”,原来只是女人在梦境中看到的故事罢了。/p
她知晓他和女魃之间的一切,却自梦中而得,一切不过镜花水月。/p
“那为何当初不明言?”/p
寒少宇心中愤懑,那日因女人的不告知,他失了青鸟。那日在轩辕神殿前,华彬咄咄逼人,不知是因情势,还是小东西终于鼓起勇气再次以真实身份面对他……他宁愿相信是后者,时隔近三千年,青鸟再次给了他再续前缘的机会,终于愿意再次坦诚相见,而又夭折在一声“应郎”里,那日他远望他振翅离开,终于明白,喔,兜了这么大一圈,又回到起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循环的梦魇。/p
今天,噩梦醒了,女人不是女魃,自始至终都不是,没有一刻是过,她说当时在轿子里,君上将琴交给了她,她随心撩拨,便成了那首琴曲,那是当年女魃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在海棠花林的时候,也曾自信以它同青鸟执琴相搏,单论琴技,她输的狼狈,可其他她赢了,小东西只能带着哀伤的目光仓皇而逃,两次都一样,结局没什么区别。/p
那是个骄傲的家伙,明明是只野仙,却有着比他们这些正统神族更甚的骄傲,已经傲进骨子里,轩辕殿前离开就是真离开,长安城与他诀别就是真诀别,他不回来了,这一次又要藏起来多久,百年还是千年?/p
“你知不知道,你不明言,真是害死我了……”/p
女人用朦胧的眼睛看着他,因为酒醉反而笑得开心,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伸了手指越过不大的方桌戳戳他的脸,不自觉打了个哆嗦。/p
“你很冷。”女人笑道,“你没我夫君暖和,冬天的时候,我的手脚冻得冰凉,我夫君总会帮我暖热,这间屋子里也是冷的,关起门来有点像凡间的冬天,可没人再帮我暖了,我这里很冷,你懂不懂?”/p
女人指了指胸口,寒少宇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不想刁难一个醉酒的女人,所以只能将所有的愤怒和愧疚压进心里,女人撑着肘看着他,还在笑,笑得很开心,仿佛是要将这辈子所有的笑容全在他这里用尽,她的笑容太刺眼,寒少宇闭上了眼睛。/p
“你这么冷,像一块冰……”她还在说,“脾气也古怪得很,难以相处,谁能受得了你?谁会喜欢一块冰?”/p
“不劳你操心。”/p
女人的话,看似无意,字字如刀,寒少宇从来没想过成为一块冰,神仙和凡人还是有些共通性的,都喜欢温暖的东西,又有谁会喜欢靠近一块冰。他不想成为冰,但他最终还是是了,寒啸天说,是因他坚守的东西实在太多。/p
“你来这儿是做什么?”女人问道,“来探望我?我和你并不相识,自从来这九重天,咱俩之间,总是发生一些很不痛快的事,我想你一定躲我还来不及,怎么会好心来探望我……”/p
这她倒是掂量得清楚,寒少宇听她说这话的瞬间,以为她是装醉诓他,不过女人和他没什么交情,诓他她也捞不到什么好处,撑死就是发泄一番,但她应该不会为了发泄做那么无聊的事情,他可一直看着她喝,她一介凡人,总没法将那半坛酒变没吧。/p
“嫘祖说有件东西在你这里。”寒少宇答,“是两件喜袍,你把它还给我,我有急用。”/p
女人睁着朦胧的眼睛露出迷茫的表情,似乎并不记得有这件东西,侍候的仙娥忙上前对她低语两句,她“喔”了一声,似乎又记得了。/p
“你是说你和旱神大人的喜袍。”女人道,“它的确在我这里。你知不知道嫘祖为什么把它送到我这儿……因为她想让我想起同你的感情,让我彻底成为旱神大人,让我同你再续前缘,她说如果我要,你会心甘情愿成为我的夫婿,我的父亲会帮你我操持四海八荒最盛大的婚礼,我会是你那神殿的另一个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