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的表妹叫茹绣,人如其名是个很秀致的女人,长相虽不出众却很有风韵,楚楚可怜,叫人一见便心生怜惜,尤其是新寡时头簪白花的模样更叫人怜悯。/p
她来投亲,是故意的。/p
我和扶风都心知肚明。/p
当年的事,我是破坏者,扶风是负心人,而茹绣是最可怜的受害者。/p
任凭谁都会向着茹绣的,就连皇兄都对我说:让着她些吧,她不过是一个孤寡的女人家,丧了夫,娘家又不要她了,你就算赏给她一碗饭吧。/p
我无语。/p
我知道根由在我,当年我为了让她离开扶风,曾让人引诱她做出未婚先孕之事。/p
当初只望她离开扶风便好,并不想将她往死里逼,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消息都被我压下来了。/p
后来,她娘家和她闹翻了,匆匆将她嫁给了别府小吏,从此不再来往。/p
彼时她跪在那里,脆弱又幽怨,委屈又坚强,“我别无去处,只能来投奔表哥你了,若是表哥不收容我,我也只有死路一条了。”/p
那样细弱的人说出的话咄咄逼人。/p
我只问了一句:“你的孩子呢?”/p
茹绣猛地抬头,看向我的目光毫不掩饰她的恨意:“没有保住,死了,我也不能再生了。”/p
一股凉意从我的背脊升起。/p
我终于无言以对。/p
扶风对我说:“凌鸢,我终是欠了她。”/p
我说:“我知道,是我一开始欠了她。”/p
茹绣留了下来,作为仆人不妥,作为侍妾更是讽刺,所以还是以扶风表妹的身份。/p
既然是亲戚那便是小姐。/p
是小姐,她便能够在我的公主府里得到尊重和自由。/p
我知道我是有些愧悔的,所以怕见到她甚至尽量躲着她。/p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映月认识了茹绣,不得不说茹绣纤弱又温柔的模样的确很得人心。/p
映月对她的印象非常好。/p
我却不愿意看到映月和茹绣过分接近,不知怎地我有些害怕所以常常阻拦。一次扶风听到,冷冷说道:“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不过是个可怜人。”/p
我气急,口不择言,“是啊我是小人,你们是君子,你若是对她还旧情难忘,那便纳了她便是。”/p
第一次我对扶风怒言相向,说实话我已经厌烦活在这种愧悔和无奈之中。/p
果然扶风似乎又变成当初那个扶风,冷冰冰丢下一句:“不可理喻。”/p
他走了,我没有哭,反而笑着对惶恐的映月道:“无事,无事,莫怕!”/p
映月才两岁,却那么懂事,她小心翼翼道:“母亲,我不去找绣姑姑玩儿了,您和父亲别生月儿的气。”/p
我一把搂住映月,鼻子酸极了:“没有,我们没有生月儿的气,月儿这么可爱,谁会生气呢?”/p
映月两岁生辰时,皇兄设宴为映月庆祝,我便和扶风带着孩子去宫里。/p
母后发了头风症,连映月的生辰宴都没来,临行时我想把之前在民间搜来的方子交给她,顺便去探一探她的病。/p
扶风抱着已在他怀中犯困的映月先行回公主府。/p
若是我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我绝不会把映月交给他!/p
当我回府时,竟有小厮等在大门口,两眼泛红:“小公主出事了!”/p
什么?我两腿发软,若不是一股子气撑着我几乎要倒下去了。/p
“……小公主意外落水,被茹绣小姐救了上来,可是受寒又犯了心疾,如今已经,已经……无力回天了……”/p
不会的,不会的!/p
我拔腿狂奔,直冲到院中。/p
那儿站着许多人,可那些人的模样我都看不清。我跌跌撞撞,直到一个人将我搀扶住,那声音低沉克制:“凌鸢,孩子去了……”/p
我机械地转头看着他,他是谁?他凭什么说我的映月去了!/p
我使劲推开他,冲进房间,我小小的月儿正躺在床上,衣裳整洁可头发却湿漉漉的。那张小脸发青,眉心还皱着,她……她一定吃了许多苦。/p
我的心仿佛被什么撕裂了。/p
我抓起她的小手,好凉啊,我抱着她幼小的身体,狠狠地嵌入自己的怀中,我想把自己的命渡给她,可是,没有用。/p
我的孩子,没了。/p
我没有眼泪,我将映月放下来。/p
扶风已经走进房间,那个女人就站在他身后。/p
我的目光异常冷静地在他们脸上扫过,那女人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可我没想到扶风竟也往她身前挡了挡。/p
“孩子,是怎么没的?”我想听他亲口说。/p
扶风上前两步,却又犹豫着停住脚:“月儿醒来后说要在园子里等你,正巧兄长送来孩子的生辰贺礼,我去前厅招呼便嘱咐下人们看护,谁知映月便落水了……”/p
“她为何会落水?”我紧紧追问。/p
“我并未亲眼所见,下人说这是意外……凌鸢,不要再问了,都是我的错……”我终于看清楚他痛苦的眉眼,和隐忍的哽咽。/p
他也是伤心的。/p
可是有什么用呢?/p
我指着浑身湿漉漉的茹绣:“她又是怎么回事?”/p
茹绣道:“我见到公主落水,便下水去救,可救上来时公主又发病了。”/p
她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p
“住口!”我狠狠打断她:“我从来不让映月在水边玩耍,今日她怎么会好好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