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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顺帝传召崔礼礼来,原本只是想试探身边几人的反应,再随便赏点金银便罢了。
如今见了其人,倒生出了一点点别的心思。
“崔氏,朕赐你一个——”
崔礼礼忽地记起前世那块贞节牌坊,浑身一激灵,抢着开口道:“圣人,民女有所求!”
“什么?”宗顺帝眉头暗皱。
崔礼礼叩拜在地:“圣人,民女有所求。”
岂有此理!圣人赏什么都是天恩,哪里有自己求的道理?
文官们站在一旁,正要开口讥讽,却被帐中四个人的目光齐齐恫吓得噤了声。
可是这些话,她如何能对元阳公主说?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问道:“不知陆铮现在何处?我一直在寻他。”
沉默许久的陆铮,终于开了口:“圣人,不妨赐崔氏一块‘独善其身’的金匾。”
方才他见崔礼礼容貌姣好,甚至在颜贵妃之上,便想着赐崔礼礼入宫陪伴皇后左右,名义上可以帮助她议亲,到时,他近水楼台先得月,将她收入后宫把玩一阵子。再想个法子将崔家家产另谋一个路子收了。
尽管他明白她这样说的目的,尽管他熟悉她心性,熟知她有那样一段过去,也知道她心中在意自己,可如今亲耳听见她这样说,心仍旧像是被针反反复复扎过。
左丘宴有些不死心,又追问道:“崔氏,你可知所求不嫁之身,意味着你将与世俗婚姻绝缘,从此孤身一人?”
崔礼礼有说不出的苦衷。
“民女自去岁议亲以来,多次受困于亲事之扰,爹娘也因民女名声,而被人轻视耻笑”崔礼礼的声音不疾不徐,像是准备了许久。
回到自己帐中,她悄声吩咐拾叶去寻陆铮。拾叶去寻了好一阵子,回来才道:“姑娘,陆铮一直在帐中伴驾,奴见不到他。”
他双手交叠在胸前,微微地弓着身。锥心刺骨的痛,让他差点直不起腰来。
宗顺帝微微颔首,似乎被她的决心所打动。思索片刻,缓缓开口:“既然你心意已决,朕便赐你——”
同僚的声音压得极低,仅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道:“元阳公主、十殿下、韦指挥使乃至陆执笔,都站在她那头。”
历朝历代就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他也不知道赐什么合适。
哪料到,她居然要不嫁之身,这可进不了后宫。
崔礼礼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宗顺帝的眼睛,声音虽然轻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民女知道。”
元阳心道不好,却也再难收回崔礼礼已说出口的请求。
韦不琛抿着唇,眉头紧锁,深一口气,看向陆铮。
谢敬才一死,圣人身上余毒未清,修陵寝的银子势必要从崔家的家产里抽走。
崔礼礼闻言,心中一喜,连忙叩拜道:“谢圣人隆恩!民女定当铭记在心,不负所望。”
他能猜出来这两日,她被困在帐中,有多么的百无聊赖。这青草汁多半是她拔了青草编草虫子时染上的。
崔礼礼只说了前半句,他便知道她所求的是什么了。
可她眼观鼻鼻观心,神色极其平静淡然,仿佛真的看破红尘一般。
元阳害怕圣人胡乱下旨,连忙问:“你说不嫁之身,莫非是要出家当姑子吗?”
入夜之后,元阳公主遣了人来,她立刻快步过去。
加上刚才陆铮那一番话,圣人对这帮文臣已心生不满,此时还是不要说话为妙。说罢伸出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他要审时度势。
崔礼礼郑重其事地道:“正是。民女不愿嫁人,然则家门名声不能因民女所累,恳请圣人垂赐。”
陆铮静静听着,黑色的眼眸微微敛下,眸光散散地落在她指尖,指尖上还有来不及清洗干净的青草汁液痕迹。
崔礼礼只得坐在帐中候着,只是左等右等,都不见他来,便心慌了。
宗顺帝目光沉了下来:“你有何所求?”
元阳抓着她的手腕,始终不解:“他是我看着长大的。算我半个弟弟,不,比老十那家伙还像我弟弟些。这一年,他对你怎样,我都看在眼里,你怎能辜负他?”
圣人用婚姻将县主和燕王锁在了一起,可她不能再容圣人把崔家与任何人锁在一起。只有“独善其身”,圣人才更难寻到降罪崔家的由头。
宗顺帝也是一愣,问道:“不嫁之身?”
她又压低了声音:“我以为你跟陆铮已经定下了,你这样子,可知陆铮有多伤心?”
只听见崔礼礼清脆地嗓音说着他不想听见的那句话:“民女恳求圣人赐民女不嫁之身。”
宗顺帝心思转得极快。谢敬才反正死了,崔家与何景槐的婚事就可以作罢了。
也有不怕死的,刚说了一个“岂”字,就被同僚拉住了袖子:“还没看出来吗?”
崔礼礼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转过身对上陆铮暗沉的眼眸,她没有说话,低头退出了营帐。
宗顺帝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那人悄声问道:“看出来什么?”
元阳和左丘宴更是没料到崔礼礼会有此诉求,也下意识地看向陆铮。
提到九春楼,众人便明白过来。只怕这姑娘是已经不是“姑娘”了,没了清白身子,自然是嫁不了人的。
一进帐,元阳有些怒意,抓着她就质问:“你为何要那样说?我以为你跟——”
只有崔家“独善其身”,圣人才放心。
不嫁人?
陆铮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