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王氏和张达来的时候,米棠和季瑜仍旧坐在地上,边上是脊背高高隆起的老酒鬼。/p
多多已经在季瑜怀里闭上了眼睛,只一只小手仍旧紧紧的不安的抓着米棠的衣服。/p
看到多多的样子,张王氏吃了一惊,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后头紧跟着的阿牛冲他娘摇了摇头。/p
宋河和阿牛两人抬着一尊棺材,是刚从棺材铺子买回来的。/p
顶好的木料,原是哪户人家定制的,只是老子有福,熬过了一个隆冬,身体居然越来愈好。/p
二人去的时候,这户人家正在和棺材铺老板商量着退货,被二人捡了个现成。/p
宋河心细,让老板在棺材底下铺一层厚厚的棉絮,只在中间凹出一个深坑来——/p
正是可以让老酒鬼平躺着的。/p
二人抬着棺材过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张王氏和张达,便一起过来,路上又把事情说了一通。/p
“米棠。”/p
张王氏走过去,挨着米棠蹲下身子,拉过她的手握在自己的两掌心间,“让你师父安歇吧。”/p
说罢,半揽着米棠起身,让张达三人帮着把老酒鬼放到棺材里面去。/p
宋河和阿牛两人合力抬着,张达在中间半兜着,三人一同小心翼翼的把人放进了棺材。/p
和宋河计算的差不离,棺材地下的布置正好能让老酒鬼躺平。/p
张达让他的手平放在胸前,安详的如同熟睡一般。/p
米棠突然松开多多拉着她衣服的手,转身朝屋里走。/p
“季瑜,你去看看?”/p
张王氏担心米棠想不开,轻轻推了一把季瑜,示意他追上去。/p
但季瑜只是摇头。/p
果然,不到一会儿,米棠再次出来了。/p
只是手中拿着件崭新的衣裳。/p
米棠把衣服递给张达,轻声道,“叔,劳烦您帮我师父换上。”/p
这件衣服是过年的时候做的,家里四人人人都做了一见,请的是镇上最好的绣铺做的。/p
老酒鬼嘴上说他不爱穿新衣裳,就爱身上这件破破烂烂的,可那天米棠眼见着他高兴的喝了一大壶酒。/p
这会儿,这件衣服还是从他枕头底下翻出来的。/p
模样崭新,可老酒鬼终是没机会穿了。/p
“师父说。”/p
季瑜怀里的多多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拉了拉米棠的袖子,已经有些嘶哑的嗓子艰难道,“师父说,他留着这件衣裳等我娶媳妇儿穿。”/p
“可是姐姐。”/p
多多眨巴眨巴眼,两滴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我不想娶媳妇儿,我就要我师父。”/p
张王氏扭过头去,用袖子悄悄擦了擦眼泪。/p
季瑜把多多从怀里放下来,米棠牵着他的手。/p
张达这会儿已经替老酒鬼换好了衣服,边上宋河也打来一盆清水。/p
米棠浸了一副帕子,交给多多,“去,给你师父擦擦脸。”/p
多多捧着帕子,一边吧嗒吧嗒落眼泪,一边小心翼翼的扒着棺材,踮着脚,仔细的替老酒鬼擦脸。/p
米棠看着,死死的咬住嘴唇。/p
老酒鬼没有别的亲人,丧事没有太多的人可邀请。/p
这个时代的人都是土葬,皇帝也不例外。/p
“米棠,你有打算吗?”张王氏问。/p
人死后都讲究一个魂归故里,若是能找到老酒鬼的家乡,最好是可以把他带回家的。/p
米棠摇了摇头。/p
张王氏斟酌着道,“老爷子若是喜欢安静,我看西郊有一处墓地,最是僻静,而且常有孝子贤孙前去吊唁。”/p
“就在咱们村里吧。”米棠突然轻声道。/p
她和季瑜在河边烧烤,老酒鬼就在丛丛蔼蔼的草丛中睡觉。/p
河水潺潺,草木茂密,仰头便是漫天星子。/p
想来,他应当是喜欢那个地方的。/p
“这倒也是个主意。”/p
张王氏拍了一下手,催促着张达三人小心的把棺材架到牛车上,小心的放好,又让宋河和阿牛二人一人坐一边,小心扶着棺材。/p
到了地方,张达三人挖着坟,季瑜在边上写碑文。/p
自打老酒鬼被放到从棺材里,多多就一直红着眼,像只小尾巴似的拉着米棠的衣服,紧紧的跟在她的后头。/p
这会儿跟着米棠一起看季瑜写碑文。/p
坟墓的碑文是有讲究的,由立碑者来写,亡者的生平事迹。/p
看着季瑜拿墨在碑上写写画画,米棠突然拽住了他的手。/p
“怎么了?”季瑜停下笔,温声问她。/p
“我,我……”/p
“别急,慢慢说。”/p
米棠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p
刚说了几个字,方才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突然就决了堤似的一串一串滚下来。/p
“我不知道师父的名字……”/p
她小声的哽咽着,语气中满是慌乱无措。/p
她对老酒鬼一无所知,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直到他离开,连个碑文也没办法写出。/p
季瑜愣了一愣,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知道。”/p
拉着米棠的手,让她和多多都在自己身边坐下。/p
季瑜才重新提起笔,沾足了笔墨,一笔一划的在碑上留下三个字。/p
秦无咎。/p
“我曾听他偶然念叨过。”/p
似乎知道米棠心中所想,季瑜开口道,“应当是这个名字了。”/p
“你的毒经上后面倒数几页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