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年轻,从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也没见过外面的人,看多了面朝黄土底朝天的黝黑汉子,突然从城里来了这么多有知识有文化,还白净斯文的学生,简直就像一股清流,流进了在林清屏眼里土得掉渣的村里,也流进了她心里。
她崇拜读书人,她也想成为那样的人。
所以,她总爱往他们堆里跑。
他们有什么事,她也特别热心愿意帮忙。
其中,这个于成智是走得最近的。
她不否认,对他有过朦朦胧胧的好感,少女怀春,欲语还休,所以,在他那里跑得特别勤。
怕他在农村伙食不好,从家里偷了鸡蛋出去给他吃,在山上打了野鸡,悄悄炖了给他送;
觉得他是斯文的念书人,他的手那么白那么修长,是天生写字的,怎么干得了粗活呢?而她干活是把好手,一天干完自己的就去给他帮忙,三下五除二就帮他干完了;
后来,他宿舍的卫生她也常常去打扫,到后来发展成给他洗衣服……
一开始他还客气,后来接受以后就变得理所当然,他自己什么都不做了,就等着她来做,也等着她给他带肉蛋来。
那时候她很开心,觉得他这是接受自己了才会让她去帮他做这些事,不然,为什么不让别人来做呢?
他有空的时候,会教她读书,给她讲诗里浪漫的意境,把她迷得一天到晚晕陶陶的。
村里好多人笑话她,笑她不要脸,去缠着人家城里学生,可是她不在乎。
那时候的她傻乎乎地把村里人都看扁了,觉得他们又土又俗气,哪里懂得诗里的美好?
她甚至认为,村里的姑娘们嫉妒她!
后来,他要回城了。
她心里充满了不舍,甚至做过会不会把她也带出去的梦。
谁知道,他走的时候她都不知道。
等她和往常一样去他住的地方找他的时候,他人已经走了,所有学生都走了,没留给她只字片语,就好像,他从来没来过。
她,又成了村里的笑话。
毕竟,在回城的消息在村里传开的时候,村里人当着她面或者背地里都在酸不溜丢地说“这下瓶子要跟着去城里享福了”这样的话。
那时候她趾高气昂的,把这些酸话都照单全收,只当他们嫉妒她。
结果,现实给了她一个狠狠的耳光。
即便是这样,她还给他找借口:是不是车来了不等人,他来不及跟她说?他以后是不是一定会回来看她?他刚回城肯定有很多事情忙,不会太快来的……
诸如这样的借口,前世那个傻乎乎的她想了一条又一条,却始终没有等来那人的半点消息,反而等到了她妈定下的她和顾钧成的婚事。
顾钧成。
一个和于成智截然相反的人。
还是她最不喜欢的黑脸汉子!
可想而知,她当时反对得多激烈。
但是,前世的她拗不过她妈,最终憋着一口气嫁了过去,然而开始她在顾家作天作地的日子,一点不顾及顾家人会怎么看她,巴不得他们讨厌她,顾钧成最好主动提离婚!
上辈子,后来她还是见过一回于成智的。
那时候她的饭店已经开到省城了,于成智和几个当年一起下乡的来饭店吃饭,他们在饭店里遇上了。
那一次于成智并不知道她就是老板,见到她惊了一惊,但是很快就和同伴一起进了包厢。
是她,鬼使神差接了服务员的活去给他们点菜,在包厢门口,听见他们在里面哄笑议论,好像还提到她的名字。
“老于,刚刚那个不是你在乡下时的小媳妇吗?”
“别胡说八道!”
“怎么胡说了?现在久别重逢,你不跟她联络联络感情?没想到啊,她像是没什么变化,除了变得更漂亮时尚了。”
“别胡扯了!”
“胡扯什么?那时候你们在乡下不打得火热?你老实告诉我,你们那时候有没有……嗯?哈哈哈哈?”
“没有!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乡下妞?只不过,她缠得紧,上赶着给我做菜洗衣服,还帮我干活,我不乐得轻松吗?”
包厢那一道门,林清屏最终没有推开,叫来服务员,自己开车离开了店里。
其实多年过去,青春里那些事早已经时过境迁,她在顾钧成去世后一心扑在事业上,基本就没再想起过这个人,但那时听见这些话,还是觉得恶心。
而后来,于成智竟然真的来找她,话里话外要叙旧的意思,林清屏只觉得讽刺,自然也没有好脸色给他,烈属的身份成了她最好的挡箭牌,拿出来义正词严,任何人都别想靠近她。
后来,便没再见过这个人了,没想到,重生以后,竟然在大学校园里再次见到他,而且,听这人说话的意思,好像还认为是她打听到他考上首都大学的信息,追到首都来了!
想什么屁!
林清屏把这人抛到脑后,跟二妹拎着东西回了宿舍。
女生宿舍是八人间,已经差不多都来齐了,室友来自不同的省,说着带口音的普通话,有两位直接说的方言。
林清屏在上铺,她的下铺是个淳朴的女孩,微胖,但很热情,从行李袋里把大包小包的特产拿出来分给大家吃。
除了一个穿着打扮看起来十分优越的女孩疏冷地说“谢谢,我不吃”以外,其她人都热热闹闹地吃开了。
不管哪个时代,女孩子们的友谊都可以从美食开始。
一轮吃下来,大家对彼此都有了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