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总是很美好。
凌华又梦到了白发的美妇人,她气质温婉,面容虽然模糊,但凌华能感受到那份温情,仿佛跨越了时光来到她身边。
“妈妈。”她轻轻呼唤,贴着那没有心跳,只残余温度的怀抱。
凌华在梦里闭着双眸,久久不愿意离去,就像是归巢的乳燕,抓住了亲情的温暖,便再不愿意放手。
她翘起的长睫毛微微颤抖,卸下了优雅的伪装。
白鹭,是十分珍惜的鸟类,它们不仅高贵美丽,对于生活环境的要求更是苛刻,因此也被认为有着非“梧桐”不栖息的品格。
梧桐在古代传说,常常是百鸟之王,凤凰鸾鸟筑巢的居所。
现实虽说没有神话故事那么魔幻,但是无可否认白鹭在文人墨客心中的地位。
白鹭高雅,令人不自觉敬而远之,就像是子不语的怪力乱神。
但凌华其实不是白鹭,她也曾贪玩无知,度过短暂而懵懂的童年。
只是那童年太短,短到如流水桃花,触之即逝。
她非得成长起来不可,无论是日益病重的母亲,还是忙碌到虚脱的长兄。
可她其实不是天赋异禀的孩子,可她会咬牙坚持,坚韧的品质在明悟的她身上展露无疑。
一遍背不上的诗,就背五十遍,一次练不好的字,就写五十次。
千般锤炼,素振无锋,神明遂动摇,投下注视,给予了信物。
她从不曾以为自己高贵,那些周到的礼数和圆润的谈判技巧,都是贵族继承人必须掌握的技能,比起这些,真正能让她露出笑容的,反倒是寻常百姓家的日常。
她一直在等,等那个能与她并肩站立,平等对待的朋友,乃至于伙伴和恋人。
本来稻妻是不存在这样的人的,即使是亲近如托马,对方本质上也把她当做是救命恩人,是需要侍奉的大小姐。
直到,他来了。
初见的时候还是懵懂的,秉持着少年的隐忍和坚强。
神里绫华只觉得他和幼时的自己很像,都是被族运追逐的,不得不拼尽全力奔跑的孩提。
然而,蜕变似乎只是一晚,再见时他完全不一样了。
他目光略沉,谈吐有度,露出略微阴郁的笑容。
他变得自信起来了,自信地运用神制定的规则去将死迫近的不怀好意者,以绝强的刀术震慑了宵小。
那时候她眼里看到的,就是踩着夕阳从天领缓缓步入凡尘的少年宗师,意气风发又云淡风轻。
那份骄傲地,昂首挺胸活着的姿态,神里绫华迄今为止都深深地羡慕。
她很快见他着手解决稻妻内乱的问题,冰冷的稻妻。
持有神之眼的人就像是中世纪的女巫要被架上十字架烧死那般,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奉行所发布了悬赏,举报有奖励,瞒报有惩处。
神里绫华有神之眼,但她出身高贵,没人敢来染指她的愿望。
但就是这样夹在中间,她反倒是更看清了稻妻的形势。
稻妻的官僚腐败,对外来商人和本国底层民众可劲打压,对于权贵却百般让路,是一群腐朽到了骨子里的臭虫。
她看着,却无力去改变。
能终结这一切的,只有与雷电将军匹敌的暴力。
必须有人,直面魔神的屠刀。
于是他顶着寂灭的雷光站出来了。
神里绫华永远无法忘怀,那海与天都翻卷的一天,百米高大的铠甲武神临空悬浮在海面上,它面对的是建御鸣神主尊之大御所大人,鸣神岛的主宰,执掌稻妻全境的雷之神。
虽然事后他谦虚的说,都是借了民众的愿望。
但在神里绫华看来,再没有比那更盛大的英雄史诗了。
她忽然想到经常看的轻小说中的情节,勇者击败了恶龙,迎娶了不谙世事的公主。
她开始庆幸自己是神里家的孩子,不然恐怕连接触的机会都不会有,更别说彼此成为朋友,在为难的时候为对方交付后背。
也从那一天起,卸下了废除眼狩令重担的神里绫华,决心追求自己的幸福,渴求自己的愿望。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
迎着水波飘荡来莲花状的河灯,光影浮沉,美轮美奂。
双手紧张地交叠于腹部,神里绫华与上衫昭月面对面站立。
距离很近,上衫昭月能清晰看到神里绫华眼角美好的寓意,那颗醒目的泪痣。
如同在雪原上滴落的,黑色的雨滴。
顶着他打量的视线,她脸色微红,用请求的声音说,“请……好好地看着我。”
她踢踏着脚步来到山麓间浅浅的溪水上,水边有微微的芦苇傍身,她长舒一口气,接着打开手中的折扇,莲步轻移,迎着远方的万家灯火翩翩起舞。
纯白的少年瞳孔中倒映着少女略带禅意的祭祀舞蹈,心底自然有什么萌发而出。
他的内心此刻离奇安静,不再想着造神计划,不再烦恼如何把那只八头海蛇剥皮抽筋。
他的眼底和心底,都只有起舞的少女。
他的手不由自主抚摸上轻轻跳动的胸口,这次无关乎奔腾的龙血。
他只觉得心底沉寂的少年又活过来了,龙和忍者的记忆都不再是那么重要。
在此刻他无需勾心斗角,不再是权柄通天的造物主,他只是少女心心念念的恋人。
一曲舞罢,神里绫华收好折扇,她向水边的人走来,脚步从最初的小碎步,变成飞扑,如同归巢的乳燕。
“我想任性一会儿,就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