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执起她指尖的双手一停,颇有些愣怔了似的呆呆看了她数秒。立刻缓了过来,恢复了强笑道:“还没有呢。”眼光极不自然地望向别处。
昭阳看出不妥,偏头看着我,发髻上的金雀流苏相触碰,叮铃铛铛。一时有些奇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不便说明的隐情么?若是真有喜欢的人了可有不方便的地儿,不妨先告诉我。我替你筹谋。”她颇为仗义似的拍拍胸口道。
“你可是我的红娘,若不是你仗义执言,替我和诚凌牵线搭桥做了个台阶下,我如今可还是云英未嫁呢。”她面容恳切,“说罢。我定帮你。”
“多谢长公主。”我感念一笑。“只是云意现在……并不去想婚嫁之事。”
昭阳长公主皱眉,直言直语道:“这是为何?你若真熬到二十,可就难办了。大宣惯例,女子十八至十九出嫁是最合适的。当然早些固然更好。云意,你可耽搁不得了。”
我笑着掩饰了过去:“咱们不说这个,都怪我不好,大喜的日子惹你着急难过。来,我看看,这十六对鸾钗选哪一对好呢?”
她深深看我一眼,长叹一口气,终于不再多话,任由我将她按在镜前摆弄。
铜镜中粲然风华的女子面容旁,骤然撞进了一张极不和谐的少女的焦急神色,我心里头一个咯噔,暗叹一口,徐徐转过头去——是银铃儿。
“云意,明日是皇兄的千秋节,扶荔的宫宴你也会去罢。”
昭阳对镜贴花黄,并未看见她。我知道出了事,并不愿空惹她烦忧,遂冲着银铃儿暗暗点头,示意她去门外等我。一头忙不迭回应道:“是。可惜按照我朝规矩,公主明日起就得闭阁侯嫁,连这等大好节庆都不得现身。到底鱼和熊掌择其一了。”
还不及昭阳回话,我忙道:“长公主,刚才……云意骤然想起给你和二公子的随礼忘在了清雅堂,得回去取一趟。”
她疑惑:“无妨,这也不着急。若真要,我让人去拿便是。”
我笑:“这个哪能叫你亲自去叫人取?不妨事,我快快便来。”说罢急急抽身步出。
二女脚步匆匆跨出公主府,银铃儿忙不迭扶我上了马车,紧接着利索地跳上,在我身边坐下:“崔哥儿,烦请您快些送我们回去!”
“嗳,姑娘放心,这马利落得很。”小哥儿极熟稔地扯过缰绳,掉头便往梨花巷奔去。
我急忙忙拉过她:“究竟出了什么事这般急?你可别吓我!”
小银铃儿又急又上火,却也不敢大声声张,进退两难,只得压低了声色匆匆道来:“段姑姑遣巷南的小龚子跑来告诉我,蕖姐姐没回白府,咱们前脚出来她后脚就去了望南山,段姑姑忙着收拾茶叶,才发现的。”
我心头揪紧:“望南山?!她去望南山干什么!这妮子!”我一个心急,以手狠狠一锤锦垫,只觉头晕目眩,耳中嗡嗡。
蓦地,不知是什么潜在意识暗示一般地在脑海不断回放。
姐姐,我不嫁了。
姐姐,我不嫁了。
姐姐……
我不知为何,竟没来由地开始害怕。一手狠狠抓紧了银铃儿,像是快溺死的人用力抓住救命稻草。她安慰地反手攥紧我。声线也有些不平稳,“姑娘,你……你别担心。”
我和银铃儿火急火燎赶到清雅堂。策了马就飞赶着去追白蕖。只让银铃儿带上那一双锦盒回公主府做个交代,只身一人往望南山方向去。
望南之东方既白,颜色说红不红,说紫不紫,由内而外渲染开,有些没来由的古怪——
呼吸伴随着惊恐在骤然间停止。是云口——她开了云口!
蕖儿,你要做什么?!
眼前人影既现,白衣纱影飘飘不胜风,刚要跃入那雾袅迷离之中,便被我狠狠一拽拽住手腕。那人转过首来,是少女疑惑的面容。
我惊怒道:“蕖儿,你这是要闹哪一出?!”
她开始还有些惶惶然,强镇定了心绪,终于静道:“姐姐,我眼瞅着你的酒蛊仿佛没以前那么厉害了,去求杜仲给你再开些方子。不知道能能不能治愈……”
我断然截下她的话:“那你为何不直接告诉我,要在我走之后偷偷跑出来!?”
“我只是怕你担心——”
“蕖儿,我不是和你说过,我狐身已回,酒蛊酒蛊已经奈何不了我了么?”我只盯住她的眸子,竟发现那深处隐藏的惊骇。
“姐姐,我——”她无可奈何地躲避我的目光,却不能。终于是长吁一口,狠狠一拍双腿,“姐姐,你快回去看看吧!云哥遣人来告诉我,云慎夫人……还有他们……前线——他、她——”
我大为震悚,紧紧握住她的双肩:“水鸢……水鸢怎么了!”
她眼泪汪汪。
我不顾一切按开她,自己径直向云端步去。“姐姐,我和你一起去!”
我扭头怒吼:“你去做什么!那地方不是你一个凡尘中人可以待的!你给我留在清雅堂,等我回来,听话!”
白蕖满面泪痕:“姐姐,我知道当初为什么是你暴露了身份而不是我,你把花灵给我了是不是……”
“……”我无言。“……你回去。”
“我要去找仲!”她几乎是将浑身的力气压在这句话上,最终迸发着,得到了完整的释放。少女的神色从来没有那么不容置疑,斩钉截铁过。
我愣着神,缓缓转头,从她清澈坚毅的眼眸中看到自己那张惊异,惶然,却又对疑惑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