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奴婢叶疏浅请皇后娘娘的安。皇后娘娘万安。”
“起来吧。”她温柔一笑。
“诺。”我默然,突然不知从何开口。皇后偏头侧目,见我良久不发一言,还以为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禀告,便屏退了周遭宫人,只留朱蕤一人在侧。“怎么了,是母后出什么事了吗?”
人道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虽是大体上见好了,可皇后的面色依然微微显得憔悴,语气也很绵软,没有气力。
是真的伤身了。
“太后娘娘心念着皇后娘娘,特地叫奴婢再来看看,顺便带了些山参给娘娘补补身子。”
我想起她的病痛是有人所害,心下一恨,语气也不自觉变得又冷又硬,“娘娘日后无论药品膳食还是日常用物,都要格外小心才是。您的身子本来就弱,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掺进一些不干不净的玩意儿惹了什么病痛,不得叫奴婢心疼死。”
皇后听得愣神,与身旁的朱蕤面面相觑,面色变得老不大自然。
朱蕤显得很紧张,不由得左右顾盼,攥紧了手中的绢子,悄声道:“疏浅姑娘,这话什么意思?可乱说不得!仔细被人听去。”
她疑云大起,看了眼皇后,忙对着我道:“姑娘可是发觉了什么不妥?”
“姑姑别多心,奴婢只是担心娘娘。”我苦笑。“奴婢失言。”
皇后抿唇,手指不安地搅动着那方流云银绣水杏帕子:“疏浅,有什么就说出来,你这不是存心叫本宫担惊受怕么?”
我无奈,将两手一翻,赤桃番花的袖口随之舞动翩跹如轻盈小雀。“娘娘,”我坦白,“奴婢这么说吧,若是那几日娘娘没有查出东陵确有功效奇特的药玉,那么贵妃娘娘极有可能连带您算上,说我用妖物害了您的身子,才导致您的病如此古怪——古怪到这昏厥有一阵没一阵,现如今才好。我是叶家遗女,她是不会放过我的,此举正好一石二鸟——反正这稀罕物谁也不认得。”
见这一主一仆满脸疑惑,上上下下写满了“这丫头在说什么玩意儿”,我又好气又好笑:“娘娘,疏浅的意思是,保不齐您这病是有人作祟,太后娘娘怕您再出个什么好歹就让奴婢来查查。说到底您性子软,人也心善随和,蕤姑姑又是个好心气儿的。若是有人就欺负您这儿好性子,凭着只手遮天的权势,不知好歹做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损了娘娘福佑。到头来取而代之都是有可能的——”
朱蕤连忙拉过我,用力一拽我的袖子示意我低声。皇后更是惊得张口结舌:“疏浅,你胡说些什么呢!”我连忙拜倒:“奴婢失言。”
她并不生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将我扶起来,又以指点着太阳穴沉吟片刻。室内登时安静得连窗外秋风扫过枝梢的声儿都清晰入耳,偶有三两小雀在吱吱喳喳。
皇后接过朱蕤递来的茶盏徐徐喝了一口,才道:“是有些可疑。可本宫现如今已大好,若贸然再查极可能打草惊蛇,引人猜忌。反倒不太平。再者事情已经过去恁久,有些个细微的蛛丝马迹怕也是扫落抹去了。实在不好细查。母后需要你的照顾,你又不方便时常来我这儿替我操心。这倒真是——走进死胡同了。”我默默。
“娘娘莫急,时日久着呢。”我柔声劝慰,“现如今您就好好调养,后宫的事淑妃娘娘替您操持。您就别再忧心劳神伤了自己的身子了。”
我想了想,又道:“这样,娘娘,您就再‘病’些日子。奴婢就不信,引不出来那条蛇!”
见我满面信誓旦旦,皇后有些愣怔,看了一眼同样不知所措的朱蕤。“你的意思是,演出戏?”
“不止如此,还要——”我突然想得通透了,不觉对着她抿唇一笑,“请君入瓮。”
2.我不安地步出凤仪宫,看了看天,仰头望着远处的浓厚雾袅,眉目忧虑。眼瞅着阴郁云色,山雨欲来。不知又要淅淅沥沥落多久。突然有些恍然,目光也变得迷离不定。
蓦然——手腕一吃痛,忽觉被谁紧箍住了,整个人儿生生拽出了小径。须臾便被拉到了偏僻的庑房后头,花丛深处。
我一慌,正想叫起来。可抬头一望,却是愣住了,遥远的记忆被谁唤醒,从沉睡的水面下乍然提起,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我面前。那与我脑海中日夜描摹思念的倩影交合——像一出折子戏,千回百转到最后,竟是欢喜地成真。原本想好不再落泪,可两颊依然不自觉漫出两道冰凉。
她面色有些苍白,头发也没有完全梳拢,一缕缕飘散着。很是憔悴,我有些心疼——一定是为了狼族的战事。
我捂住口鼻,看着她同样满脸泪痕的绣面,攥紧脖颈低下头,拼命让自己不哭出声,再抬首已是泪痕未干却笑靥双颊生。
“水鸢——”才说出两字,便已然哽咽,这名字说出口,声调也变得怪模怪样。她却是笑了,伸出颤抖的双手,扶住我面颊,来抹去我的泪花。
我惊觉女子瘦骨嶙峋的双手凉透了,如冰似雪,直叫我心惊不已。连忙攥住她的双手,声音变得颤颤:“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你怎么成这样了……谁!谁欺负你了!你这些日子都干什么了……水鸢……”
我再也忍不住,呜呜饮泣。她羞赧地转过头去,似乎想逃避我质疑的目光。
我心下觉不好,一把扯过她的手臂,往后一抚,这才发觉原本丰润的后背在寥寥几日间就消瘦得只剩下孤零零硬邦邦的一根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