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一路上几乎是闷着胸口驾马回来的,满心惊恐不安,痛楚和撕裂感无时无刻不在侵袭着心头直至经脉骨肉。若不是苦苦支撑想要快些回府,说不定真的就这般昏死了过去,再也起不来了。脑中一直回放着陈若隐那段话,如锥心刺骨。
“云意,我实话告诉你吧。她是最合适的的人选。你还记得你赠她的银铃吗?去岁我去过云京一遭见我女儿和外孙。瞧见过你和你家丫头。若我没猜错,那银铃是云鹤的东西。”
“那……那代表了什么?”我不住縠觫。
“……”她目光暗沉了下来,“她已经沾染了云鹤的一部分仙体。而那把琴上除了沾过你族人的血,还有云鹤当年屠杀时受伤时溅开来的血。最适合用来修补已经沾染了狐族冤魂戾气的凰邀!”
我已然十分激动:“那为何不直接用云鹤的血!夫人,我会杀了他,我会杀了他祭奠凰邀!”
“此琴下凡多年,已经受了凡尘之气,若遇仙血相冲,恐怕不适宜了。”
说完那句话很久,她再也没有发声,只是托腮沉思。
不可以……不可以……
回到府内,诚逸见我面色怏怏,又忆起那番去江南前的话,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惊心不已。用晚膳时心不在焉,只是不住地问我同一句话:“晚些去,好吗?”
我心如刀绞。
2.一觉醒来晨起,我疲惫地睁开眼睛。估摸着时候很早,我摸索着黑怕起床。尽量不惊醒身边呼吸均匀起伏,还在酣睡沉眠的诚逸。偏头看了看他,很乖顺地躺着,脑袋沉沉斜在枕垫之上,侧颊对着我。
我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有些想笑,才爬起来,想了想,又轻轻俯下去,斜躺在榻上,托腮偏仄了头看着他沉睡的面容。微俯下身子,在他的一双红唇之上温柔热切地吻了下去,吻了很久很久。我留恋这样的温存。
不知道成亲后多久没有这样仔细认真地看过他了。
就趁着你睡着的时候,好好瞧瞧你的模样吧,好好再吻一吻你。我突然心酸,诚逸,我就要回天界去了。说不准,再不好好看看你,日后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确实是个好看的人啊。眉目英挺如积松列翠,唇吻很薄,很红润。鼻子很挺。细长又浓密的睫毛伏在温润如玉的一张面上,时不时微微颤抖几下。
我心下变得无比柔软。伸出手指去拨弄他的细睫毛,他似乎感觉到了,猛烈抽动了一下。我才要准备起身,却见他身子突然很不安稳地剧烈抽搐,心一下子提起来,赶紧爬回去看他。
“云意……别去……”他不安分地抽动着身子,如画眉间一蹙,唇吻亦是微微颤抖起来,“……他要杀你……别去!……”
我使劲揉了揉眼,再看向他,这才发痴发怔,发愣发傻地确定,少年确乎流泪了。
在睡梦中流泪。
他竟也会流泪。
我心头仿佛被谁狠狠掐了一把,掐得人生疼,要滴出血。蓦地便是恐惧起来,疼惜地低声在他耳边安慰,一手如抚摸孩童一般抚摸他浓黑如瀑的一头青丝,如春风般极尽轻柔。暗暗施法,这才使他不安的身躯重新静默下来,再度沉睡去。
“逸郎……逸郎……别怕,云意在这儿呢。在这儿呢。”我将声音放得很软,捂住了快要放出哭腔的口鼻,动作太大,险些将他弄醒。
我无声哭泣起来,觉得痛极了。心里疼得像要滴出血来,用针插一把又抽出来似的,沁出黏糊的猩红色血珠,那抽痛感强逼着泪从眼眶中涌出,从指缝中源源不断地流淌下来,浸湿了他身上的锦被。
诚逸……我哭得浑身颤抖,每一寸肌肤都沾染了粘腻的汗水,包括发丝间,亦是潮潮的有湿润感。诚逸,诚逸!你这般不安心,叫我如何舍得离开你!若我真的走了,你怕是要痛疯掉,又如何让我在黄泉之下安心!你说你只爱我一个,我死了,你怕是也不会听我的话,再娶一个姑娘。那你怎么办,你要一个人终老么……是我无能,诚逸,到底是我害的你,到底是我对不住你!
阿娘,阿娘你在天之灵,你告诉我!女儿现在很无助,女儿该怎么办?阿娘!女儿好痛,痛得快要昏死过去。
我拼命一擦泪痕,如刀割般狠绝。平静了一下呼吸,披衣起身,借着微弱的月光点了盏烛灯,替自己备好砚墨,执笔铺纸。深深吸了口气,拼命用力止住手指的颤颤,蘸墨,在如白雪一般的宣纸上行云流水,舞动毫笔起来。
夫君逸郎卫诚逸亲启:
连日梦双亲笑靥欲接我而去,惊坐而起,深觉魂离只余躯体,妾深知夫君所爱者我也,是故若稍有一线生机,断不惊君听闻。然妾仇雠仍在,心有如焚。妾心念去去,深知时候已至,不可待也。
此去经年,望官人勿念。若我不归,若或仲弟带回妾尸身告乡,官人宜复娶德容兼备者,以侍双亲。妾有深仇在身,不得不报。临去朗然,不学小儿女之态。
妾深负夫君厚爱,只深恨不相逢清白时。与君相识只两年,然蒙君错爱,百凡体恤,得知己如此,妾甘之如饴,已此生无憾!抑天之遇汝,又何尝薄云哉?嗟乎!妾欠君今生业,恐缘分已尽矣!
人生百年,终归一死,纵妾仙身亦不能免俗哉,但长尔若干已。今中道奔殂,忽焉长别,不能终奉箕帚,睹双妹未嫁,心存耿耿。复有来世,妾念当一耕读人家女,忘却前世,再嫁于逸郎为妻。君须怜我我怜君,颠倒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