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诚逸从清玉坊出来,脖颈上已带上了盈亮的玉色。我不由得感喟:“没想到,那女掌柜也是个性情中人。说出来的话,倒也像个读过书的闺秀。”
诚逸一笑:“是,咱们好生带着此玉,也算是不负她的心意了。再者我和你……”
他的脸色很奇怪地一变,突然捏紧了我的手指,一个转头一望,我唬了一跳,急急问:“怎么?”
诚逸对着我安慰似的一笑:“无事,觉着身后那几人面相像西骊人。”
我想起上回遇刺一事,心里害怕起来,“想来是客商也不一定吧?”
“不瞒你说,这两人,我今早就看见过两回,都是在咱们身后……若是一般客人,何必一直手握金刀不放。又何来那么巧?”他眉心忧郁起来,“此地,不宜久留了。”
我默然,点点头,极为乖顺地不回话。悄声儿回头一顾,并无西骊人的踪影。
心头惴惴不安,回了客栈同兄嫂汇合,将事儿说了,算着时日,担忧再生什么变故,看着情况故意又停留了几日,终于还是没去那临安,于正月初九回銮。
皇帝大悦,召见了问此行概况,并正式宣召我们共参十五的上元夜宴。皇后拉着我和昭阳说了好一会子的话,才放咱们出来,已经是月上柳梢头的黄昏之时。
我有些不安。正巧回府白蕖来找,便同着说了会子话,见我只是应付着她,面上也游离不定,便很忧心一问:“姐姐怎么魂不守舍的,此行不顺畅吗?听闻凰邀没找到,想来也是,我瞅着说不准还在云京……”
我有意隐瞒了遇着西骊人一事,反笑着随口道:“无事,哪有那么容易?这么些日子来我心也放宽了,好好和诚逸过日子,慢慢找吧。”
“姐姐这样想就好了。原本还担心姐姐想不开。”
我突然想到什么,“风雾谷离这里远不远?”
白蕖傻眼:“去那儿做什么?”
“那次遇见裴公子,说起其外祖母陈若隐,居住在风雾谷颐养天年。我想着阅琴无数的陈夫人,不知是否能晓悉一些。”
“陈夫人竟是裴公子的外祖?”白蕖满脸疑惑,不太相信似的摇了摇头,“姐姐,陈夫人早已归隐少问人事。一月最多不过斫琴一张,却一张也难求。几乎都是要万金之数。大部分时候她只是云游山林,寻访些草药卖给南来北往的马帮,常人云深不知处,往往难寻其踪。就算是风雾谷,姐姐能确定一去就能碰上她么?”
我无奈,只能道:“总得试试看罢。若是她在,自然是更好。她想是知道我的名儿,应该不会叫我吃闭门羹。”
算着时候,恐诚逸不让独行,遂只留了纸条一张,待他从乾仪殿回来就看得见。独自驾马启程,直至傍晚才抵达风雾谷。的确清幽宜人,恰如望南山景致。空谷幽兰,麝麝其香。一路上却把野芳来嗅,顿觉清爽百倍,过百里仍余味不减。
期中不乏名贵的兰草,兰之猗猗,扬扬其香。暗暗想,这陈夫人确实会挑地方过日子。当真风雅。
正想着,却不知柳暗花明,寻山问水之间探头换向,眼波一转,便蓦然显现了一座亭台,书曰陆羽茶社。
好大的口气!我暗自腹诽,连我这望南仙品都不敢妄称堪比茶仙陆羽所制之茶,倒想知道陈若隐夫人除琴之外还有这样的雅好,是不是想以茶自矜身份。
我叩了叩门板。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个摸约八九岁的小丫头的脑袋,见了我好奇道:“咦?是个姑娘。”
我正要回话,她将门开得更大些,一转身喊道:“抱琴姐姐!抱琴姐姐!有人来了。”
循声望去远处聘聘婷婷走来一个稍大些的少女:“挼棋?谁来了?”
“我不知道,姐姐你问她。”
我微微一福:“抱琴姑娘妆安。挼棋姑娘安好。在下云京城清雅堂舒云意舒氏,特来拜谒陈夫人。”
那个小丫头嘻嘻笑:“你来的真巧!夫人刚刚回来,正在内厅喝茶呢!”
抱琴有些讶异:“足下就是清雅堂的大姑娘,宁远侯府夫人舒氏?”
她连忙执手抱腹,轻轻回道:“舒姑娘妆安。待我先去回禀夫人一声再做交代。姑娘稍等片刻。”
说罢转身往里走去,还不忘打那小姑娘一下:“贵客来了,你也忒无礼了些!仔细夫人责罚。”
小丫头笑眯眯:“不怕的。夫人可疼我呢。再说你总是保护我的吧。”
抱琴轻一哂笑,往里头步去。
不一会儿她便现身,正式迎我来:“舒姑娘来吧。夫人等着姑娘。”
我忐忑着,小心跟随她进了内堂。
纱帐一帘帘为卷帘人所启开。已经上了炭盆,室内烛火生辉。重重影影之下是一个高贵端然的老夫人正捧着茶细啜着,她形容优雅端庄,一举一动都像是专门接受过书香大家的严格教养。虽已显老态,然风韵不减。六十许人,该是垂垂老矣。她却望之仍如不过知天命而已。
我敬而生畏,按着礼数规矩地敛祍一福:“晚辈云意见过陈夫人,夫人容安。”
陈若隐缓缓转过螓首,面向我时亦礼数性地回了一礼:“舒姑娘客气。”又是一招手,“抱琴,上茶。姑娘坐吧。”
“诺。”
我依言坐下。“谢夫人。”
“清雅堂的掌事大姑娘,又是宁远侯府嫡夫人,正四品清河郡的诰命。理当日理万机才是,如何有空闲到我老婆子这儿来?莫不是也像那些俗世人一般,开口闭口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