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昭阳越讲越来劲儿。直到上了马车,还听着她那滔滔不绝的择偶论,听得我只想打瞌睡。这么一来二去,我反而忘记了蕖儿只是我拿来打岔的,逐渐记挂起蕖儿和仲弟的事,想起如何解决掉天帝那个老东西。倒把方才心尖上惴惴不安了一路的大事儿给扔到南柯黄粱里去,半入江风半入云似的丢了。
上马车后不过片刻就落了雨,昭阳终于撂下了我,兴致勃勃地转向窗外瞧雨,时不时大呼小叫几句。我就骂她幼稚。
她毫不客气地转过来,打我的头。
没想到这雨还挺有耐性,等一帮人上了船,转水路南下,丝毫不见停歇,反倒愈演愈烈了起来,嗒嗒的雨点落在乌篷之上,极有韵律。
我和昭阳住一屋,那两位爷住在后房同一屋。
本来想是和各自夫君同房的,奈何两个姑娘玩性大发,想着夜雨不绝,于乌篷之上叮然有声,显得格外有情致。便早早洗漱,生了炉火,窝在一个被窝里讲悄悄话,抽花签玩。这也是姑娘们特有的情趣。纵然昭阳平素里性子极野,也是有难得流露的一面小女儿情态的。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笑出了声。
昭阳正团在锦被里,默默抱着竹筒摇花签,听了我笑突然睁开了眼,把我卡在脖子里将出未出的笑声生生又塞了回去。
“你笑什么!”
“我笑别看嫂嫂练兵时英武气十足,披上夫人的锦袍还是很有女子的韵味的,竟也喜欢这些小女儿家的玩意儿。不知道二哥是不是也颇喜欢嫂嫂这负阴抱阳的性子。”
她初初还不觉得什么,甫听了我说“二哥”,便粉面含羞起来。
“什么负阴抱阳?万物负阴而抱阳,是不是这么说的?你乱用成语!”
“嫂嫂竟也懂这个呀!”我躺在床上笑得翻滚,“你不是素来不爱这些东西的嘛,还嫌酸呢。”
“嗳……你二哥这方面不是懂得挺多么?诗词歌赋之类的,都能说出个道儿来。我若一问三不知,那如何和夫君促膝而坐,谈古论今?”昭阳托腮,语气甜蜜,“我是极羡慕你和诚逸的,风花雪月起来,真真儿是一对才子佳人。”
我赞成似的点首,“多学一些自然是好的,若有不会的,我想以我拙见,倒可以跟你说道说道。”
她蹭的扔开锦被坐起身来,竹筒中的竹签也差点翻了一床褥:“那可说定了!我教你武功,你教我学诗词!”
“这敢情好,最好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到时候我二哥一见,哎呀,我娘子何时变得这么有学问?那印象感觉自然是大不相同,说不准见了柔美端庄一改往素英气逼人的二嫂嫂,让人心旌摇曳,心生怜爱。温香软玉更甚从前才是!”
昭阳长公主闻我如唱评书一般绘声绘色,又说得香艳无比。虽说具体听得不太明白,可也摸出个八九分,知道是调侃她的话,不由得面红耳赤,又羞又急地过来打我:“好哇!你就知道作弄我!”
我笑着逃窜:“嫂嫂别恼,妹妹我说的可是真的呀!还盼望着这一趟江南之行,能给我带回个小侄子来呢!”
“你——啊!”她一见打没用,改用放轻了十指来呵我的痒,“小蹄子!还说我呢!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侄子呀……”
“好姐姐,生……咱们一起生,一起生。”
我被挠得笑得喘不过气,只得告饶求和,坐直了倒是很认真地想道:“唔,最好连生产都是同一天!到时候生出来,我教两个娃娃诗词,你教娃娃武功兵法,不管男孩女孩,我要咱们家的孩子什么都会,做这世间上最优秀最出色的孩儿!”
昭阳一想觉着也是:“嗯,那咱们说好了,咱们的孩儿要做就做这世间顶顶好的孩儿。”
2.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天还蒙蒙亮,听着愈演越急的雨声在篷上叮铃铛铛,一时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直到翻了个身瞧见熟睡的昭阳,细长的睫毛伏在面上时不时微微颤抖一下,才知道还在船上。
时候还很早,悄悄推枕披衣起身,免得惊醒她。独自跳进一双锦履,莲步轻挪地往外走。
门板拉开,走上船前的甲板,一片烟雨水雾朦朦,空灵邈远难言。伸手一触,便在指尖沁开一朵又一朵圆珠,亦是十分贪婪地爬上发梢,细密成坠,最终使得发丝湿漉漉附在了面颊上,有些痒丝丝宛如情人的吻。
“娘子。”轻唤。
我往后一瞧,不觉微笑,见他还打着呵欠,衣服也没系好,便走过去替他正了正领子:“侯爷这么早起了?”
“嗯,眼见着苏州也快到了。”
我点点头。
“快到年下了,时气怪冷的。怎么穿这么单薄就出来了。”他将外袍脱下给我披上,“仔细受凉。”
我答非所问,语气有些痴症。
“诚逸,昨日去谒见太后,我仿佛见到了一些不该见到的东西。”
温柔的十指闻之一停,也不过片刻就继续滑上了我的衣领,我由着他给我系上温厚的蓝刻缂丝锦花披风。
“怎么啦?”语气很轻缓,很柔和。
我低低道:“半枚白虎符。”
诚逸蹙眉:“江陵的兵符?”
“嗯。我想大概可以解释为何他们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选择发兵。”
“……”他沉默了会儿。
“娘子,你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罢。现如今也仅仅只能证明之前咱们以前的猜测是对的,又能怎样呢?吴王联合夏侯家贸然反叛,果真是太后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