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甫听便愣怔了,险些洒了牛乳。犹豫了很久才说:“这个本是宫围秘事,除了当事人,因为姐姐的身份,所以只有我和姐姐清楚一二。姐姐你是仙身,若不是晚来一年,蕖儿相信姐姐也有能力闻悉真相。”
她走到窗边,“姐姐应该是在王府听到了什么。”
她将窗撑取下,压低了声音继续说:“端敬皇后是皇上发妻,孝成皇后只是皇上的续弦。这个姐姐知道。姐姐不知道的是,孝成皇后徐氏和襄王早有婚约,然而太尉徐孝勤徐家是太后的人,太后原本属意让太尉嫡女徐月昭做皇帝的皇后,可徐月昭却因病而故,太后斟酌再三,只好选择了徐月盈,徐家的庶出,和襄王定婚过的人。”
她喝了些燕窝:“徐月盈做了皇后,襄王则另娶了鲁国公尹梓善的女儿尹书柔,他们俩本是青梅竹马的情分,这下更是顺理成章,夫妻很是恩爱。后来,姐姐知道了,尹书柔被发现怀孕时已有一月,徐皇后派人送去一些糕点补品,尹书柔服用后身亡,连腹中胎儿也没有保住。”
“徐皇后从未习过药理,不知送去的玉蹄糕与山参相克,因此涉嫌因无知误杀了尹书柔,无奈之下投缳自尽。皇帝大力安抚襄王府上下。按照大宣律法,徐皇后是畏罪自杀,不该有封号,更不该随帝葬泰陵。这事关乎到皇家颜面,可皇帝力排众议,以不知者无罪为由,仍选择追封徐氏为孝成皇后,只是葬了妃陵,并为安慰襄王与鲁国公,赐白银千两,修葺新府,并做主将我姐姐许配给襄王。”
“这些,姐姐也应该听说过。可其实是表面文章而已。”她怅然,“徐皇后就是一颗棋子,因为她的背后,是太后。而昭皇后只是空有虚衔的定远侯的女儿,虽然她的姑母是魏国公嫡妻,堂堂正二品平阳郡夫人。可她是最不受宠的庶五女,生母又早逝,相当于毫无依靠与背景。是故才被皇上看中,也一道未雨绸缪决断了将来可能会出现的外戚专权的问题。皇上生母亦薨于早年的宫廷斗争。被其嫡母,当今的母后皇太后,即前乾兴朝的王皇后压制多年,此次废徐立昭,实际上,是要以太后年老导致识人不善,宜安居颐养天年为由,夺权于太后。”
她歇一歇,继续说:“太尉徐孝承手中有兵权,皇上素来多疑——叶伯父就是个先例!姐姐知道晋王当年谋反之事么?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有什么理由谋反?不过是皇上忌讳他所用的借口罢了。皇上知道徐太尉是太后党,此举正好能将太尉换成只有正四品的兵部侍郎,即我爹爹。事后为安慰太尉徐氏,进封为他太傅。太傅虽位高,但没有实权。姐姐学富五车,想必看过《晋书》,自然就一定知道这是典型的,明升暗降。从此朝廷的班底,被皇上架空——所以爹爹之所以将我送到姐姐这儿,就是因为他如今是皇上心腹,可前脚刚有了叶伯父的事儿,又兼着皇上的性子。他担心皇上不知何时变卦,来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所以才要……先把我安置好。”她说起父亲,就有些唏嘘。
她苦笑:“咱们的皇上,可真是玩弄权术的高手。”
我几乎是听得呆了,惊道:“蕖儿,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是,”她惨淡一笑,“襄王早就知道了,我爹爹也清楚一二。而天下人,看见的只是表象而已。孝成皇后和襄王早有婚约的事众人都知晓,是故都怀疑孝成皇后是因妒而杀襄王妃而非无知。最后,皇上因此事坐享了仁德之君的美名。而她,却只能背负着全天下人铺天盖地的误解和骂名无辜死去。”
“竟是如此?”我心悸,联想到之前种种,几乎是脱口而出:“蕖儿,王爷不能去鸣萧关!”
“鸣萧关?”
她惊骇地看向我,“姐姐果然在襄王府听到了什么,是不是?”
我轻叹,将所闻悉数告诉她。
“姐姐,你先别担心。平王是个不中用的,而鲁国公失宠,尹梓同失了兵权,只能宁王,襄王几个和几位国公去了,去的也不只有襄王一个……”白蕖其实也很紧张,有些语无伦次。
我疲惫地扶额,闭上双目,只觉得心力交瘁。襄王,是芍姐姐的夫君,他,不可以有事。
帝王之心何其凉薄。我苦笑。
我感到压抑无比,遂只将连翘搁置一旁,无心赏玩。过了四五日方才犹豫着拨弄起来,希望可以一解满腔清愁。
我让白蕖帮忙戴上灵鸾环抚琴,白蕖连忙摇头:“姐姐忘了,我不会琴。”
“无妨,弹拨几下就可以。”
我先让她尝试自己的幽兰操。
白蕖弹了几声。
“姐姐,没什么感觉。”
“试连翘。”
她小心一拨。
“姐姐,……没有你说的触动感觉。”
我接过连翘,才要试弹,就听门外脚步声急匆匆:“舒姑娘!舒姑娘!二小姐!二小姐!”
是夕岚,白芍的陪嫁丫头。
我拉过她,忙低声轻斥:“什么二小姐!夕岚,再急的事儿也要缓些来,小心祸从口出!”
夕岚脸上的表情很奇怪,阴晴不定,又慌又喜,听了我说忙抿紧嘴拼命点头,悄声说:“姑娘,我们家王妃有喜了!”
心口随之一松,不胜满腔的欣喜,下意识松开了紧握着的手,喜色形于言表:“真的?”
夕岚笑眯眯点头。
白蕖连忙放下抱着的幽兰操,噔噔跑过来,竟是欢悦得呆了:“姐姐有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