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吁一口道:“是。那又如何?”
“晋王……钟离璠……”她乍然提起这个名字,目光有些熠熠。
我纳罕。
“幸好,那时——我遇见了晋王。”
“我负了伤,又意外坠入山林。他发现的我。”她澹澹。
“是他——他救了我,把我带回府邸。而之后——你便是知道的。我做了他府内的医女,一年后被他送进了宫。”
“所以,你恨毒了陛下。你恨陛下杀了他。”我一刀捅破。她有些诧异地抬头看我。
我沉静,继续说,“他杀了你最爱的人,是么?”
她狠狠剜了我一眼,从鼻子里嗤嗤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对我的感情说三道四!你可幸运着呐,南宫左。云鹤那么爱你,又深得天帝宠信。你功成回了仙界,就能得赐婚。可我——”她凄凄然冷笑着。“我此生,是只能斜倚薰笼坐到明,思念着我的若婳,了此残生罢了!”
我已然心生一计。
“我当然是幸运的,纵使你给我下了蛊术,我还是能太太平平地回仙界和他好好过日子!而你——”我眯眼,故意道,“就独坐关雎宫,做你的淑妃荣宠一生好了。”
我说罢转身就走,“淑妃娘娘,我要问的问题不过蛊术一个,长公主府还有事要忙。您恁多的苦水我没有心思亦没有功夫听。臣女先行告辞了。”
她阴冷一笑:“回天界?如何?和他完婚吗?你觉得,你真的能做到么?!”
我并未回应她,只是像获得了最想要最迫切想得到的答案,心头松快地步出关雎宫——翠翘姐姐,原谅我利用你这一回。谁让你不仁不义在先呢。
小银铃儿在外头侯着我,见我出来,忙问道,“姑娘和淑妃说什么了?”
我笑,“我刺激她,说我和云鹤浓情蜜意,预备完婚,以她对仙族的恨,是不可能让我和云鹤得到最想得到的东西的。”
银铃儿一愣:“所以,她就要和陛下说,姑娘年岁不小,是时候要成亲,让陛下给姑娘赐婚?!”
我点头。
“可是姑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愔愔,“今日你看见皇上看我的那个眼神了吗?”
“……是?”
“皇上早就忌讳我了,指不定哪天看我不顺眼就把我解决了。是故我得尽快脱身。以我现在舒家嫡女的身份,只要成婚便定是当家主母,便可顺理成章摆脱贡造使身份做人妻。此般一来,就能带着你走,远离宫廷官场这些腌臜,逃离是非中心!明哲保身之计罢了,无可奈何。”
她这才似懂非懂点点脑袋,“姑娘好算计!可淑妃真的会去上谏陛下吗?”
“八九分的把握吧。”我道,“我知道,她早已恨云鹤入骨。”
“那陛下呢?陛下万一不听可如何?”
“这你便放心吧。以淑妃的机心,能在晋王倒台时依旧不受裙带影响稳坐关雎宫,便可看出她的本事。她想要得到的东西,哪有不囊中取物的。怕是咱皇上除了太后皇后,最听她的话。”
“可是姐姐!”银铃儿急了,“婚姻大事,可不是开玩笑的。你总不能把自己随随便便嫁出去啊。”
我仰头看天,雾气氤氲,似蒙上一层薄纱般隐隐绰绰,“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命都没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
我面对她时婉转一笑,牵起她的手,“走吧,咱们先回茶馆取凤栖梧。”
她点点头:“轿辇在外头候着呢。”
我道:“我想走着去。”
银铃儿愣怔。听话地一点头。“我听姐姐的。”
我和她漫无目的地走在梨花巷,实则是散心。心里头闷得慌,在四四方方的宫墙内呆了太久太久,飞出了内苑来到热闹的街市,一时有些不太适应。
我幽幽叹气。
一转转进了巷尾,眼前蓦然撞进熟悉的三个篆体大字:“满庭芳”。
我呆住了,想起妙筝,有些没来由的伤感。“银铃儿。”
“嗳。”
“你把茶取了给皇后娘娘送去。我自己走一会儿。”
“好。”她迟疑着,“姑娘是要去看妙筝姑娘么?”
我微阖目,“嗯。”
“……好。”她转身而去,衣袂裙带迎风飘起,一扑一扑。我目送她远去,方才步入满庭芳。
我上一次来此的时候,初见了卫家两个公子,还和人家大闹一场,险些没砸了人家场子敲破了老鸨花母的脑袋。现在想想都有些好笑。
我下意识摸了摸袖口中的青色素锦,昭阳说,绣一个“凌”字便好了,我却说,要绣就绣“诚凌”。
罢了罢了。我不做他想,径自步入满庭芳。花娘笑着来迎接,有些怕了我似的,“舒夫人实在是良久未见,贵步踏足敝楼,可是要再点妙筝的台?”
我想起她上回的失约,总有些不快道:“是啊,我来看看妙筝姐。花妈妈,这会不知道有哪个‘贵客’又叫了妙筝唱小曲儿,挪不出空来给我这位卑身贱的伺候吧?”
她“哎哟”一声,忙不迭笑弯了腰:“哪儿能呢?夫人就别折煞老身了,妙筝今儿个还没出局呢,您这边厢请。”
我这才跟着她,走近妙筝的芳阁西厢房。她正教习两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筝曲——怪不得花娘说,她今日不应叫牌,也不留局。
见我来了,却是眉眼弯弯如新月,朱唇轻启,呵气如兰,“云意。”
我轻轻执起她手,方喜笑道,“姐姐好兴致,可是在这儿教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