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最后一眼,是他焦急的面容。
我呼吸艰难,仍然拼命推开他:“你别管我……去——你、趁此机会!杀了他!杀了玄奕!杀了他!快去!”
他进退两难,面露难色。一手紧紧揽住我,一手挥剑斩杀周遭狼卫。他并没有回应我这句话,只是将目光转移到我身上,面容有短暂的一瞬间的红,须臾便转向极度的愤怒。眼中像是要迸出火来。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和他相交多年,从未逾矩。更未有过肌肤之亲。他自然还是第一次见到我类此般暴露。可以说——这么多年,他将我保护的好好的。
而今一朝如此,玄奕欲杀我不成,甚者更羞辱我如是撕裂我衣裳。他自然是怒火中烧。
我突然有些难过。
再多再多的,对我的族人的不堪。可是,也许,他对我……是有一点真心的吧。
我奋力挣扎着爬起,勉强冲着他一笑:“我没事。你看,我说了吧,狼王果然中计。”
他狠狠一个抽搐,终于将我推入翾羽儿的怀里,独自一人踏云直冲玄奕而去。
他只撂下一句狠绝的话:“你等着,我亲手,去宰了他。”
翾羽儿性子温柔细腻,彼时面上焦急着,以温暖的手指轻轻护住我:“左姐姐,这儿实在不宜久留,把桃花千秋扇给九歌夫人,她会助力云鹤。你要做的都做到了,来,羽儿陪你回去。你伤得不轻!”
不不不,我要亲自杀了玄奕!我怒火中烧,想起她的死,想起她的白发和我凌乱的衣裳。
我趔趄着,对她感谢一笑:“阿翾,你去帮水鸢吧。我不用。”
“咦?!左姐姐!”
说罢,使劲推开她的手臂,直往云鹤那儿奔去。他回头一顾,几乎是惊怒着斥道:“你来干什么!你伤成这个样子了,还不快回去!”
我不语,只是默默跟紧他,见玄奕的脸色越来越凝重阴沉。我直举霜月刃,拦开云鹤,握紧了直chā_tā胸膛。
玄奕脸色沉着,迅疾以刃一挡挡开。我眉目拧紧,却听他伴着阴风怒号的惊悚狂笑,直直灌入我和云鹤的耳。
“南宫左!我就知道!你这个贱妇!你早早就设了局!”他近乎疯狂地凝睇于我。
我毫不畏惧地冷面对于他:“我贱妇?!要怪只能怪你疑心太重!”说罢冷笑出声:“你若乖乖按我说的去做,在明日月圆之时,前往琅琊关屯兵,哪会落得此般境地?!”
他仿佛依旧胜券在握一般:“你就不怕我杀了忍冬?我可知道,她是九歌的爱徒,你的师妹!”
话音才出,便见忍冬稳稳落于身侧,只对着玄奕微笑:“大王可是在找我?!”
玄奕神色剧变:“你?银雀子?——你不是被我的狼卫杀了吗?!”
这下倒是云鹤面容一松:“九歌夫人爱徒,自有还魂之术!你杀的忍冬不过是具行尸走肉!玄奕,你早已无路可退!”
狼卫所围成的阵型已然被天月所散,寥寥无几。他从喉头冒出一串冷笑:“此天命也,殆非人力可改!既是天要亡我,也不屑于折损于你们这帮小人之手!”
我狠狠一施力,将霜月刃往他胸口插去,他毫不畏惧,任凭血流如注,独身一人。倔强似的将那插入半截的刀刃继续狠往里一埋,将整只刃插入了胸膛。
血浆四迸,洒满胸前的斑驳破碎的衣袍。我骇极。
狼卫见主已死,竟然没有丝毫抵抗,纷纷举刃自尽。天月门戾气渐次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清气弥散。狼尸逐渐消退,连那狼王还未冷却的尸身,亦是一点一点变得通红明,消陨不见。
我浑身颤抖,终于哐当一声扔下手中的剑刃,趔趄着往后直退数步。被谁有力的双臂接住。
竟然——竟然——就这般,干净利落地灭了狼族?!
像极了唇亡齿寒终有时,像极了当年我阿娘将我推入若姨娘怀里,我若姨娘又将我推入翠翘怀里,为了保护我,生生挡开那刀光剑影,尸山血海。
我悲愤,他,玄奕,其实不愧为枭雄之称。奈何——东风不解意,犹唱小桃枝!
四周一下静极,我的威望达到了顶峰,连九歌姐姐,都等着我发落指令。
可我不想要这个!我只要她,她们,都好好的!我只要我族人都好好的!是……是你们逼我!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我鬼使神差,喃喃自语:“蕖儿呢?”
水鸢愣神,上前扶住我:“你放心,冬青陪着她。”
浑身像是被谁生生插入一把利刃,就如方才我杀了玄奕那般——我几乎是震悚着,嘶喊出声:“回程!”
2.天帝知晓了我的事,几乎是怒气全消。对之前凰邀的是更是一笔勾销不提。他并未现身,而是让身边的迎姑姑来褒奖赏赐,进封我为天机阁夫人之一,位列与九歌夫人等同。
我却是无心想那么多,他的赏赐,爱给不给,我的位分,他爱进不进。我只关心蕖儿。
紧赶慢赶回了阵地。众人收拾着。陆续准备回鸾回程。
我几乎是紧张到了极点,哗地拉开帘帐直往里奔。
然而撞入眼眸的一刹那,确实直直愣住了地盯着那一头已变回乌黑秾丽的秀发宛然。我错愕。
冬青伏在她床铺上,面容苍白,眼底乌青深重,不知是不是看差了,嘴角淌着三两滴殷红。
我惊极,踉跄着奔过去扶起她,她已然昏厥,无力地任由我将她靠在肩头:“冬青!冬青!蛇冬青!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