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元绍心情也很复杂,每走一步都很沉重。
即将面对的可能是未曾谋面的外祖父?也许是亲情血缘作用,反正一向稳重的他忐忑了。
北风吹的脸生疼,刑元绍搓下脸,转进小内院。
这座院子清静又偏僻,游廊我种植着数杆修竹,正对着正屋,屋前廊下站着一位身板硬朗的老人。头发皆白,但精神不错。
刑元绍站定,目光望过去,心情复杂。
老人也看着他,脸上带着笑,胡子颤了两颤。吐口气招手:“快过来。”
但刑元绍却迈不动步子,呆呆看着她。
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好像觉得这声音太遥远,遥远到像是一个女人温柔的呼唤。
他不过去,屈老爷子便走过来。
刑元绍看着老人慈详的脸,后退一步,差点就要夺路而逃了。
“像,很像。”屈老爷子一把拉着他,从头到脚细看。目光定在刑元绍脸上,感慨:“这双眼睛,跟我儿太像了。”
“老爷子。”刑元绍清清嗓子艰难吐词。
屈老爷子笑着拦阻:“进屋说。”
“我……”刑元绍杂味杂陈,他并不想这么快认亲啊。
“来。跟我来。”老爷子紧紧拽着他,生怕他跑了。
刑元绍被动的被带进屋。
屋里十分暖和,当中燃着丝炭,有火苗却没有烟薰。看来是高级货。
屈老爷子让小沙弥打来热水给刑元绍洗脸抹手。
等刑元绍洗去一身的风尘后,屈老爷子就挥退侍候的人,专注盯着他,忽然捂脸,泪水从手缝里渗出。
刑元绍手足无措,小心劝:“老爷子,你没事吧?”
“像。五官也像。”屈老爷子呼气,抹把脸,红着眼眶拉着刑元绍:“你跟你母亲,长的有八分像。”
“我母亲?”刑元绍垂眼。
“孩子,你受委屈了。”屈老爷子抱着刑元绍控制不住大哭起来,还念叨着死去的夫人和女儿的名字,十分悲伤。
刑元绍神情郁郁,但还能撑住。
毕竟他从小生活的啸山寨,对京城亲戚什么的没什么亲情观念。可是一个老人,在他面前哭的像个孩子,刑元绍不习惯。
他扶老人坐下,递上手帕小声道:“老爷子,你真确定我是你外孙?”
“你的相貌跟你母亲像,还有,你不是有块长生锁吗?”屈老爷子抬起泪眼说:“那就错不了。”
刑元绍把那块从小带到大的长生锁掏出来。
屈老爷子反复细看,猛点头:“没错。这是我亲手让匠人打造的。你一块,家里孩子各一块。看这里,花朵上,有个小小的字。那是你母亲的闺名。”
刑元绍凑过去一看,小小花朵上刻有一个不起眼的‘秀’字。他带这么久都没发现,屈老爷子一眼就认出,可见是真的。
刑元绍还把包裹里当时穿的小婴儿衣服也一并送给他看。
屈老爷子捧着小婴儿的衣物又垂泪,手颤巍巍**上好丝绸的小孩衣物,哽咽道:“这针线我认得。是你外祖母亲手缝制的。可惜你外祖母,从来没见过你一面啊……”
刑元绍心狠狠揪了一下,默默道:“她们葬在何处?”
“改天我带你去好好拜祭她们。也算是给她们报个喜信。”屈老爷子抹把泪,热切看着他:“你肯叫我一声外祖父吗?”
事实摆在眼前,刑元绍清楚,自己百分百是靖安侯元配长子了。
可是,他叫不出口。
看着老人盼望的眼神,刑元绍躲开,喃喃道:“请多我一点时间。”
“……也好。”屈老爷子很理解他的心情,猛然多了许多亲人,一时难以接受。
于是,老爷子主动说起正事:“你这次上京是来认亲的?”
“嗯。认祖归宗,也算是给亡母一个交待。”
“好好。”屈老爷子欣喜:“本该如此。”
“不过……”刑元绍苦笑:“你老人家相信我,靖安侯府未必会相信。”
“这是个难题。”屈老爷子愁:“当年,姓林那小子可是报官的。官府也堪察出小世子被贼人所害。你突然冒出来,那小子跟那婆娘未必肯认这门亲。”
刑元绍笑了笑:“其实,也有个破绽。”
“什么?”
“当初报官时,官差只提到小世子面目全非被害,竟然面目全非,那怎么能一口咬定就是小世子呢?长生锁可是我在手里。”
屈老爷子叹气:“这一点是可以用来做文章,但是证据并不充分。至于长生锁,他们完全可以说是贼人摸去,落你手里未必是好事。”
刑元绍默默:“没错。如果不想认我,那么他们有的是借口。何况,我的身份,极为不妙。”
屈老爷子拍拍他:“你考虑的极是。说说看,这几年,你到底是怎么过的?”
“是这样的,从我记事起,我就生活在啸山寨。不过义父也没瞒我,寨村的人都知道我是义父捡来的……”
对着这样一位老人,刑元绍没必要隐瞒,将来龙去脉一五一十都说出来了。
这一老一少围炉细说当年,时光不知不觉就流走了。
偏殿烤火的蔡换儿和小喜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从浓茶一直喝到淡如白开水。可是刑元绍还没出来。她们也就一直等。
值守的僧人都换了一拨,她们两个都昏昏欲睡。
小喜猛栽一个头,惊醒了。看一眼头趴在膝盖的蔡换儿。她推了推,小声说:“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去?”
蔡换儿被她推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