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十年代,只要你认得公安,你有门路,改年龄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特别是那些非常年代耽误了读书的人,为了不让自己的年龄在学校里显得太突兀,托关系把年龄改小,这种现象有点普遍,同学之间大多不隐瞒,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王文艳显得更加局促不安,神情有几分凄楚:“别人虽然也改了年龄,可与实际年龄只相差几岁,哪里像我相差了整整十岁。
一个二十七岁的老姑娘和一群小姑娘小伙子混在一起读书,我怕他们看不起我,可是我又必须得好好读书。”
她声音越说越小:“我们家好穷,上面有两个哥哥,虽然顶替我父母的职务有工作,可我父母单位的效益很差,工资很低,家里过得很艰难。
所以我父母才向人借钱,把我从乡下弄回城里读书,就是希望我能有出息,考上大学,改变我家的现状,不要再让左邻右舍笑话我们家。”
朵朵听了,望着王文艳,一张大饼脸上布满了雀斑,厚厚的唇,微有些塌的鼻梁,说实话,她的长相与美字完全不沾边,可是看起来淳朴憨厚。
朵朵一时找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每个家庭都有道不明的无奈和艰辛,外人又能改变什么?
她见王文艳一直期盼的盯着自己,开口说道:“你隐瞒年龄碍不着我什么事,我没有必要去揭发你。”
王文艳顿时如释重负,长长舒了口气,展开笑脸对朵朵说:“你人真好。”
二十七岁高龄了,竟露出这么天真得有些傻气的笑容,就是朵朵也做不到,她在心里呵呵两声,便不想再理她了,低头接着做作业,却发现王文艳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朵朵不满的抬头,看见陶爱家已经打了两杯开水正向她走来,大概是看见他的位置上有人,便停住脚步站在教室门口,有别班路过的女生从他身边经过,走过去了还回头看他。
朵朵转头看着王文燕,声音冷了下来:“你还有事吗?”
王文艳显得很胆小,怯怯的看了一眼教室门口的陶爱家:“你能不能叫你三哥也替我保密?”
朵朵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我和我三哥都不是多事的人,我再重申一遍,你隐瞒年龄与我们无关,我们没必要戳穿你。”
王文艳终于站了起来,不停的说着谢谢,离开了陶爱家的座位。
陶爱家这才走了过来,把朵朵的那杯水放在朵朵的跟前,扭头瞟了一眼王文艳:“她找你干什么?”
朵朵不屑的说道:“叫我们两个帮她隐瞒年龄呗。”
陶爱家嗤了一声:“又不是多大的事,就算泄露出去也没什么影响,就她搞得像如临大敌似的!”
“就是!”朵朵对王文艳的印象是又可怜又可嫌。
中午放学的时候,朵朵戴上她那顶好看的太阳帽,和陶爱家、陶爱云汇合,兄妹三个结伴回家吃午饭,学校有食堂,路远的同学就在食堂里吃饭或者自己带饭到锅炉房热了吃,朵朵家离学校近,三兄妹就都没在学校吃饭。
王文艳的家离学校有点远,便在学校买饭吃。
学校的菜分成甲乙丙三种。
甲菜是五花肉炒豆角,乙菜是青椒炒干子,丙菜是清炒竹叶菜叶子。
甲菜五毛钱一份,乙菜三毛钱一份,饼菜只要一毛五分钱一份。
甲菜只装了一小脸盆,吃得起肉菜的学生,全校没几个。
丙菜也用小脸盆盛了一半,说明吃这种下等伙食的学生也没几个。
唯独乙菜用了一个巨大的洗澡盆装着,显然大部分学生都吃这种既不奢侈又不寒酸的菜。
排在非凡的甲菜盆后面的学生虽然人数寥寥,但却特别惹眼,如同鹤立鸡群一般,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优越感。
朵朵班上的同学看见穿戴朴素近乎寒酸的王文艳居然站在甲菜盆后面,都大吃了一惊。
一个女同学带着讨好的表情谄笑着对王文艳说:“真没看出你深藏不漏,竟然吃得起这么贵的菜。”
王文艳脸上带着一贯和善、天真的笑:“我一向就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显摆,哪像那个朵朵,就算家庭条件好又怎么样,非要显摆吗?就上学放学晒下太阳,她就像个资本家小姐一样不能忍受,非要戴顶太阳帽,实在是太作了,恶心!”
朵朵从第一天上学就戴着那顶太阳帽上放学,女同学们虽然都惊艳她那顶帽子很漂亮,可也都没把朵朵往“做作”那方面想。
这些女生平均年龄都二十岁了,又都是读过书的人,思想不会像老一辈那样狭隘,人家有钱,想怎么打扮那是人家的自由,因此班里没人对朵朵戴一顶太阳帽上放学说三道四。
但是女孩子内心天生对比自己优秀的女生总有那么一股强烈的嫉妒性,只是一般情况下都压制着这股负面情绪,现在王文艳不动声色的挑起她们内心的嫉妒。
那些女生把朵朵和王文艳一对比,同样都是有钱人,一个张扬,一个低调,自然都对朵朵鄙夷起来,晒个太阳会死啊,故意戴顶那么好看的太阳帽招摇,真的很恶心!
在路上,爱云好奇的问朵朵:“姐姐怎么好像很讨厌孙老师的样子?”
朵朵一听“孙老师”三个字就忍不住流露出鄙夷的神色:“狗屁老师!一个留级生,不知道怎么混上老师这个工作的!”
“他以前是留级生呀。”爱云觉得很意外,同时偶像的光环突然消失,让她有些很失落,她真不希望这些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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