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去了志成云家。
从他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的事。
我的脑袋有点懵。
志成云刚才说的话还在我耳边像梦境之音一样迷离地回响,就连他最初重提与我去过户口的事在我心中掀起的波澜都不及他刚才说得那些事。
我一直只知道皇甫的家里是开超市的,却不曾想他家是在永福路开超市的——永福路就是流连忘返街的前身,而他家就是流连忘返街末尾导致游泳馆被迫缩减规模的那家“钉子户”。
说实话,当初听到游泳馆重新扩建的时候,我真的没当一回事。虽然我知道他们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威逼利诱什么都好,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们选择了杀人,而且杀的人——是我朋友的家人。
不过如果皇甫知道这条街和我的关系,不晓得我还配不配的上这“朋友”二字。
我把车停在奥泰广场外的停车区里,步行在灯光交错外的阴影里。
黄兴酒吧炫酷闪亮的招牌下仍然站着那个带着鸭舌帽的少年,我却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假如昨天我就知道真相,一定不会有勇气出现在他面前,还扬言要介绍工作给他。
志成云应该早就知道我如今这谨小慎微患得患失的狼狈之态,所以才选择让我先找皇甫,试试他的态度。
但很不幸,我搞砸了一切,我既没从他口中知道全部的真相,也失去了再和他交谈的机会。
回到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全是和皇甫最初相识时他稍稍桀骜又含蓄怕出丑的笑容,他每次接到我电话、见到我的时候表现出的那种亲切与激动,最后全被那句因害怕暴-露心里防线而带着冷漠隔绝的话“不要再管我了”毁于一旦。
我多想时间重头来过,我对流连忘返的施工上点心,但凡上点心!我就能知道皇甫家拒绝拆迁,我就能出面调解……
不管怎样,起码,能保住他父母的命吧?
起码,事情发生的时候,皇甫身边还有一个人吧?
现在我再以所谓的朋友的身份出现在他身边,只会显得是做贼心虚。
我发誓,我没有参与这一切恶行的策划,但他会信吗?
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信。
“少爷。”
门忽然开了,我竟然忘了锁门。
“若水?”我看着走过来的黑影。
“是我。”
她按亮了手机,照亮脚前的路,我也看清了她森女系的针织连体睡衣和她垂在腰际的头发。
“怎么了?”我问。
晚上佣人们都会回各自的家里,我不是很喜欢别人在我家过夜。
“没有,我感觉你没睡,就过来看看。”她的语气有些疲倦,跪在了床边,趴在枕头上,和我近在咫尺,这下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眼眶里的担忧了。
“我看起来很糟吗?”我轻轻笑了一声,自己都觉得虚弱。
她的指尖抚上我的额头,沿着发际线划到耳鬓,我闭着眼享受着她的抚-摸,,只是那种单纯的陪伴,让我感觉心弦被人波动,说不出的柔情,眼眶酸涩。
“方便说吗?”她轻声问。
方便说吗?我不知道。
流连夜总会的事我一句也没有跟若水提起过,如今大概也不能提。
我不知道她对我的爱有没有底线,不过我想应该是有的,她那么单纯善良,一定不会接受一个参与地下交易的不清不楚的人做自己的灵魂伴侣。
我摇摇头,闭着眸子抓住她抚在我脸上的手,贴到胸口,“只是这样就好。”
我听到她的鼻息。
我不是一个人。
“若水。”我干涩的喉咙沙哑道。
“嗯。”
“今晚陪我好吗?”说完,我有一种空气忽然沉寂的感觉,睁开眼,看向她,她手机的手电筒还打着那种不温馨的发散性的白光,映在她的侧脸上,显得局促。
“我不是想……”我解释,她忽然食指按住我的嘴巴。
“我明白。”她轻轻说道。
下一秒,她躺在了我的旁边。
我的身体僵直,完全没有想到若水会同意。
她搂住我的腰,头抵在我的肩头,“少爷。”
“嗯。”我的喉咙里仿佛卡了什么东西。
“我和你,是认真的。但是我希望结婚前,我们不去触碰一些底线……”
“嗯。”
这才像若水说的话。
“虽然,我们可能走不到最后。”
“若水。”我忽然翻过身看她。
她错愕了一下,看着我。
“我们走的到最后。你要相信,这世上我在乎的东西很少,碰巧你没有的我都不在乎。”我是说若水的家庭背景。我想她一定是为此自卑,觉得门庭不配,我们的感情会像那些lún_lǐ剧里被扼杀在摇篮中的情侣一样,不得善终。
若水看着我,笑而不语,钻进了我的怀里。
日后我才知道,她这时候的笑容,不是因为我说了令她感动的话,而是她知道我是个有秘密的人,但她友善地没有戳穿我。
从这天以后,我们几乎日日同榻而眠。
“你最近小日子过的不错啊。”
安可诚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抬起头来看他,他放下从我桌子上拿起的我和若水的合照,将我面前的书拿过去,笑了笑,“陈忠实的《白鹿原》?你居然看这个。”
我耸耸肩,从他手里把书拿过来,“我也不想的。你也知道,喜欢一个有文化的人,总要试着找找共同的话题嘛。”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