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失爱子的霍兰瑛,需要多久才能走出来?她也不忍心看着霍兰瑛整日以泪洗面,这样长久下去,只怕会将傅晟泽对她那一点点愧疚磨得一点不剩。到时既无君王的宠爱,又无子嗣,只得戚戚然老死宫中,若是皇上对霍家下手,那麽她也难逃一死。
思及此,又看到霍兰瑛望向陆鸿煊的眼神,沈芸梦顺势进谏道:“娘娘生产就是由陆太医一手负责的,陆太医医术高超,臣女以为不如就让陆太医将娘娘的病负责到底吧。”
傅晟泽未觉有异,思索片刻道:“也好。今后英妃的身子就交给陆太医调养了。”
陆鸿煊敛袖作揖道:“臣定尽心尽力医治娘娘!”
傅晟泽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头望向沈芸梦,“芸梦,今日公子辰就要出宫了,你去送送他吧。”
沈芸梦嫣然一笑福身施礼,“是,皇上。”
她施施然步出寝殿,抬头望了一眼大雪纷飞的天空。公子辰就要走了,自己的任务也要告一段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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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您真的要接受那苛刻的条约吗?”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胡美人,你为何总是阻拦我回国?这都多少次了?”
沈芸梦立在清月轩的寝屋外,无意间听到这么一段话,心里想不明白的地方瞬间清明。遂轻咳一声,引起了寝屋中二人的注意。
胡美人首先回过神来,婉转一笑迎了上来,“沈女官来了怎么不进来?没的在屋外冻坏了身子。快进来吧。”
沈芸梦含笑点点头,行至方禹辰身前微微施礼,“公子有礼。皇上提的要求您考虑清楚了吗?若是您愿意接受,今日便能出宫。”
方禹辰还穿着沈芸梦送来的石青色柳条纹棉衣,清澹的面庞在冬日里愈加莹白。他望着如清滟芙蓉般的沈芸梦,不自觉地温润一笑,“我考虑清楚了,你拿给我签吧。”
胡美人一听顿时慌了神,拉住方禹辰的手臂苦口婆心地劝道:“公子,您真的要接受吗?签了那条约之后对您的国家没有半点益处,而且您这一去凶险万分,奴婢真担心您!”
沈芸梦斜睨了她一眼,缓缓自怀中取出条约诏书,摊在方禹辰的书案上,慢悠悠道:“胡美人什么时候如此精通朝堂之事了?”
方禹辰甩开她,去到书案后签名,并盖上印章。胡美人还想阻止,沈芸梦蓦地挡在她身前,冷冷望着她道:“是太后让你这样做的吧?”
胡美人愣住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吗?”沈芸梦哂笑,“我就不知宫里还有谁能如此大胆,让公子辰回国是皇上的决定,你竟敢忤逆圣上!”
沈芸梦的声音陡然升高,语气森冷凛冽,吓得胡美人腿脚一软,蓦地摔了下去,“奴婢不敢!奴婢怎么敢忤逆皇上的意思!”
“那么是谁命令你的?”
胡美人嘴唇颤抖着嗫嗫了半晌,在沈芸梦压迫性的目光逼视下,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扯着她的衣袖哭喊道:“沈女官饶命!都是太后让我做的啊!求您替我向皇上说明,饶我一命吧!”
沈芸梦一甩衣袖,厉声道:“你自己去给皇上说吧!”
那边方禹辰已签好了条约,一份交由傅晟泽保管,一份自己保管。这时,孟美人打着门帘进了寝屋,对方禹辰盈盈一拜道:“公子,行李已经收拾好了。此去赵国路途遥远,皇上潜了奴婢路上照顾您。”
沈芸梦闻之也不由得一怔,两位美人果然都是清月轩的眼线,不过各为其主罢了。现在想想倒是有些后怕,若是自己有一丝一毫的破绽被她们发现,恐怕不是死那麽简单了。
方禹辰对她点点头,向沈芸梦道:“请沈女官代我向皇上道谢。那么我们现在就走吧。”
马车已在皇宫侧门含光门外等候,孟美人和车夫先行进车放置行李,车外仅剩了他们二人。
柳絮般的雪花还在缓缓地落着,沈芸梦解开自己带的包袱,取出一件云白翠叶锦绣斗篷为方禹辰披上,轻声道:“芸梦寻思着公子一定不想穿着夏国皇帝送的衣物回国,所以便自己缝制了这件斗篷,虽不华丽,但求保暖御寒。”
方禹辰低下头细细抚摸着斗篷柔软的领毛,眼中有些许动容,“这一切的一切,都谢谢你了。”
沈芸梦只是微笑,“前路茫茫,危难凶险,芸梦望公子一路平安,愿我们都能得偿所愿。保重。”
方禹辰抿唇重重点头,强自转过身去,喉咙里一阵干涩。待他们都坐上马车,车夫扬鞭,马车便缓缓行了起来。方禹辰的面庞又倏然出现在车窗边,急切地喊道:“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沈芸梦向他挥着手大声说,“有缘必会重逢!”
马车越行越远,她的声音飘散在了风雪中,她的身影,也与茫茫大雪融在了一起,再也辨不清了。
方禹辰伸手,有几片晶莹的雪花落在掌心,又倏然化作水点。美好的事物总是能不长久。也罢,只要每年能看到这洁白纯净的雪花,那个比雪花还要剔透玲珑的姑娘,便又会跃上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