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赶了一天路的军卒们终于抵达了今日的营宿地,虽然已经是疲惫不堪,但还是强撑着将营帐灶台都搭设起来,趁着烧灶做饭的空当,又赶紧的饮马饲牛、保养军械。
等到这一系列流程忙完,终于有机会围坐在灶火旁用餐,已经是夜幕降临。军中餐食算不上好,可是饥饿疲劳的军士们仍然大口的吃喝以补充体力。
行军途中辛苦有加,各种意外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恶劣的环境、身体的不适、突然的袭扰等等,普通营卒们自然受不到太过细致的关照,每天的用餐时间便是为数不多可以略得慰藉的闲暇时刻。
灶火旁的军士们一边吃着晚饭一边闲聊着,话题不知怎么的就转到了军粮待遇上面。
北齐军是分为不同的等级,最高级别的百保鲜卑那是皇帝近侍,待遇自然也是最优渥的。虽然一些特别的军事行动也是需要卧雪饮冰的急行军,但大凡后勤能够有所保障的行军,饮食方面也都是酒肉不断,令人垂涎。
再低一个等级的便是晋阳勋贵们的各自嫡系部属,再往下便是一众晋阳兵精锐和普通士卒,至于邺城禁军和河北豪强们的部曲武装,那待遇就算不上好了,需要存绢于军中才能获得给养补充。而河南诸军那就需要自备口粮,随军辎重是没有他们的份,每个人能背上多少粮食那就吃多少。
最低等的待遇还要属淮南这些新附之军,他们一般都是驻扎本乡、少作调度,可一旦发给征令,那就不只要带上自己的口粮,还要贡献一部分物资作为大军给养,真的是花自己的钱、用自己的命给高氏打天下。
这样的调令往往都是大军抵达乡境附近之后才向乡里进行下达,如果敢于抗命不遵,即刻便会遭到进攻,动辄身死族灭。所以许多归附北齐的淮南豪强们往往又因为北齐的赋役沉重揭竿而起,举兵叛乱。
步大汗萨此番向泾州进军,其中相当一部分部伍就是在淮南当地所征发调集,河南与青徐之地的武装也占了不低的比例,晋阳兵卒众则就是集中在中军的几千精骑。
这么多人马行止营宿,自然不可能全都聚集在一处。一则很少有水草丰美之地能够短时间内满足这么多人马的消耗,二则分别扎营也能有助于彼此策应与隔离骚乱危险。
因此每天在行军出发之际,便会派出斥候向着目标地方向进行查探,如果沿途没有固定的城戍可供落脚营宿的话,一般就会选择数个营宿地点,以供不同的部伍落脚休整。
一处背坡的营地中,营卒们多是河南人士,闲聊间突然讲起曾经在河洛之间与西魏人马交战时偶尔会缴获到一种干硬的粮饼。这些粮饼未加烹饪时坚逾铁石,可是在用水泡煮之后就会变得咸香可口,充饥饱腹又耐饿,简直就让人回味无穷。
营士们来自各方,并非人人都有在河洛作战的经历,一些人听到这话后下意识的便表示怀疑,谁不知道西魏贫瘠寒荒,怎么可能会给士卒们准备那么优质的军粮!
听到这质疑声后,又有更多的人加入了讨论中,有一些见识过这种军粮的营卒更是指天跺脚的发誓确有此物。
瞧那信誓旦旦的模样,一些本来持怀疑态度的也都渐渐被说服,但还是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或许那些军粮仅仅只是少量供给军中督将们的,至于普通的军卒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是绝对不会口粮比他们北齐军还要更好的!
在士卒们休闲惬意的争执声中,突然几骑快马飞奔入营,向此间营主传达主将命令。营主在得令之后,忙不迭让亲兵擂起战鼓,着令营士们披甲武装起来,固守营盘以待来犯之敌。
“是哪里来的大胆敌寇,不知我军此处有数万之众?”
营士们虽然懊恼于不得休息,但也忍不住冷笑说道,因知己方人多势众,淮南又是他们北齐主场,心内也并不怎么把将要交战的敌人放在眼中,甚至还有人猜测着可能就是一般的流寇匪徒,因为天黑迷路而误入大军营宿范围,被大惊小怪的斥候给夸大汇报。
“不准随便交谈,不得私自离阵离营,违者军法处置!”
营主较之这些营卒们所知更多,心内明白即将到来的是怎样凶残可怕的对手,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丧命此间,故而绷紧着脸一边巡营,一边向着那些态度不够端正的营卒们呵斥道。
营卒们见状后便也都纷纷闭上了嘴巴,持刀挎弓的阵列在营中空地上,目不转睛的望着营地外那黑洞洞的夜幕。
人在精神高度集中和紧张的时刻本就非常容易感到疲惫,尤其这些营士们经过了一整个白天的行军赶路,根本就没有获得充分的休息。
随着时间的流逝,营外却迟迟不见来犯之敌,最初的紧张感也渐渐淡去,随之而来的是如潮水一般一波一波涌上来的疲惫,很快营地内的军阵中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哈欠声。但是由于营主仍然没有下令解散,便也只能继续维持着阵列。
突然军阵中响起扑通一声,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名营卒直接在阵列中站着睡着了、因而摔倒在了地上。
“拖出去,抽打十鞭!”
营主因知眼下乃是生死攸关的时刻,自然不敢像营卒们这样懈怠,但见营卒们一个个都仿佛霜打的茄子一般,也自知不能再这么继续死撑下去,于是便又派人前往中军大营请示一番,获得准许之后才安排营士们分批轮番休息和警戒备战。
如此一番焦灼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