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想赶我走?”
夜怜心话音将将落下,却见少年坐在床上,忽然淡淡地望着她,目光中闪过一丝沉重,却带着警惕地看着她,问。
“你为什么要留下来?”夜怜心微哑然,而后却轻轻笑了声,这笑有几分凉薄,平静地反问回去。
水生抓紧了床沿,咬着唇,垂下头,却是低低地道,“我也不想留下,但是我知道,你和你兄长不是普通人,尤其是……你兄长,他可以帮我,报仇!”
说到“报仇”,少年眼底的恨意凛冽地要溢出来般,夜怜心心底微颤,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我们凭什么帮你报仇?”
夜怜心紧了紧手指,微侧过身,望着窗外的常青松,眼里氤氲了几分浓稠的雾,语气轻嘲,“这世上,有谁不带着仇恨的?可若人人都想着报仇,这天底下要死多少人才可以罢休?你以为,死的人都希望活着的人替他们报仇吗?你错了,你奶奶想要你活下来,或许我没有见过她不知道她对你说了什么,但看你这般在意她,想来是个很好的人。她一定不希望你为了她,去冒险,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水生怔愣地望着女子的背影,那般柔弱的姿态,明明应该是深闺中娇花,却又说出这一番令他动摇的话来。
他张了张嘴很想说,你胡说,奶奶被害死了,他为什么不能报仇,为什么不能叫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可他还没开口,豁然,门再次开了,重重的一声,令两人都惊了一惊。
“怜心。”来的人,是夜无澜,他眸光扫了眼床上面色复杂的少年,再看向一脸萧瑟又别开视线不与自己对视的夜怜心,淡淡地唤了她一声,语气没有温和之意,眼神更是透着几分不悦,“回海棠苑去。”
夜怜心抬眸,眼底一片固执,咬唇摇头,“你先答应我,等水生伤好了,就送他离开。”
夜无澜眸色沉了沉,一手从袖子中露出些,微微握了拳,眉眼不复温柔之意,语气也沉了几分来,“不许任性胡闹了。银杏,带小姐回屋!”
被点到名的银杏只觉身上一寒,不由想起昨夜嗜血杀伐而归的十三皇子殿下,忙白了下脸色,轻轻拉了拉夜怜心的袖子,低声劝着,“小姐,我们回去吧,别和公子赌气了……”
夜怜心侧身,将袖子从银杏手中抽出,她只摇头,柔婉却坚定地望着夜无澜,目露几分哀色,“哥哥……你就不能答应我一次吗?他只是个普通的少年,我们治好他,让他走,别再做别的了……”
“这位小姐!”见夜无澜眸色沉沉地望着夜怜心,水生生怕对方妥协了般,忙厉声止住了夜怜心的话,眼里火焰燃起,他定定地向夜无澜直视,就在床上向对方磕了个头,语气坚定决然,“请公子,收留水生,教水生武艺,替奶奶报仇雪恨,求公子答应!水生定然当牛做马来报答公子!”
“你!”夜怜心有些急了,她忙走上前,伸手去拉少年的手臂,她语气焦急带着几分无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孩子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的呢……”
水生避开夜怜心的手,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却是吐出一句,“小姐,水生十四了。”
夜怜心:“……”滞凝了一瞬,微哑了下,然后呢?
“不是孩子。”水生有几分气馁和烦闷地提醒着对方,自己比她小不了多少,可以自己做决定了。
“怜心。回来。”夜无澜目光微落在夜怜心放在少年身侧的手,眸子微眯了眯,划过一丝不喜来,声音淡而沉。
夜怜心回眸,有些恼他了,语气也带着几分冲动,“哥哥,你一定要这样吗!”她明明不只是为了水生这个少年,她也是为了他着想——
血冥宗是多么复杂可怕的地方?皇兄以为控制了水生就可以掌控魔教吗?显然不可能,不然那些魔教人为什么还要追杀水生……
显然她的担心,被这一大一小彻底当做无理取闹了。
夜无澜耐心耗尽,冷冷地扫了眼银杏,“最后说一遍,带小姐回房,还是——你想杖刑伺候?”
银杏扑通一下腿软地跪下,身子微哆嗦了下,“殿……公子息怒!小姐,小姐您就听公子的吧,不要管这些了!”
望着自己婢女害怕地央求自己的目光,夜怜心微微后退一步,腿窝撞到了床边,疼痛还无所觉,她雪白的小脸闪过一丝苍白无力,眸光颤了颤,缓缓看向夜无澜,抿了下唇角,却是走到银杏身边,弯身伸手去将她扶起,声音平淡,“走。”
一个字,便带着银杏,朝门口走去。
甚至,再不给夜无澜一个眼神。
夜无澜始终一动不动,只在夜怜心面色霜白地错开自己时,眸子轻动了下。
她是该知道,自己对她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银杏有些心有戚戚然地跟在一言不发,挺直背脊往前走的夜怜心身后,不禁鼻尖泛酸,公主一定是难受了,殿下从来没有说过这么重的话,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公主,您别伤心……殿下他就是一时气话……”银杏斟酌着,上前要扶夜怜心。
夜怜心唇角抿成一条直线,避开银杏的手,声音淡淡的带着嘲讽之色,“呵,气话么?”
他分明就是厌了她的指手画脚,是啊,她的确是管得太多了。前世她正是因为袖手旁观,以为默默支持他所有决定就是对的,可后来呢?
等来的是一场空,和死亡。
她不过是不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