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的总管被七皇子拖出去杖毙的事,不用通传,七皇子自个儿带着三公主去了御书房,便主动坦白了此事。
而皇上在一开始的诧异后,便是盛怒。
这怒气自然不是冲着两位殿下的,而是冲着内务府,小小的总管便敢以下犯上,怠慢苛刻皇家公主,皇上自是怒不可遏,下令重惩了内务府一干人。甚至对许贵妃的“疏忽”有些不悦,罚了许贵妃两个月俸禄,然后赏赐了不少珍贵古玩给三公主,权当安抚。
这件事也就这么轻拿轻放了,但别看只处置了个内务府的总管,这效果却是实打实的好。
至少,后宫宫人再不会觉得三公主柔弱可欺,更不敢仗着许贵妃独大就对这位公主私底下轻贱——
要知道这里头可是许贵妃所出的七皇子插了一脚,七皇子没有帮衬许贵妃便罢了,还处置了对许贵妃马首是瞻的万有福,替三公主撑腰,狠狠打了许贵妃的脸面。
这做法令所有人都感到匪夷所思,可是传到了前朝,却叫一向不看好七皇子的大臣们,继围猎之后,再次对这位性情品德存有问题的七皇子另眼相看,赞赏不断。要知道许贵妃的独大,以及许丞相(许贵妃的哥哥去年被擢升为一品丞相)在朝堂上的所作所为,已经引起不少朝中忠臣的反感,参许贵妃和许丞相的奏折,在夜皇御书房的桌案前已经是自成一列。
在这样的背景下,七皇子虽得了许丞相一派的鼎力支持,却还是因为许家的独大,而受到不少非议。
此时七皇子的做法,于这些人而言,打了许贵妃的脸,便是大义灭亲,脑袋清醒一回的表现。心里甚至想,如果七皇子能够一直这般清醒,也不是不可以辅佐这样的皇子为君。
朝堂上的风向向来是说变就变。
许丞相听说了夜无忧带头落许贵妃脸面的事,面上很是无光,心里对这个外甥也感到不满。
但转念一想,他们许家所有的希望都赌在这个外甥身上,哪怕他的做法令人不喜,可将他辅佐上位依旧是许家最首要的事。好在,事后夜无忧虽表情淡淡的,但还是给足了他这个舅舅脸面,亲自道歉了。
夜无忧从小就不是个好说话的脾气,能得他一句道歉,许丞相自个儿都觉得有些意外了,所以这事便这么揭过去了。
然而,夜无澜一时风头再次无限,对于夜无澜而言,却不是什么好事。
他安插在宫中的探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禀告给他,夜无忧与许贵妃交恶是夜无澜乐见之事,但是没想到在朝堂上反而给夜无忧拉了不少声誉支持……
这让一向不紧不慢,伺机而待的夜无澜感到了来自,夜无忧这个人的危机,而不是他背后的势力。
夜无忧……
想到夜怜心在其中掺和的角色,夜无澜便更头疼了。
“咳咳咳。”
“殿下,该喝药了。”小厮端着煎好的药敲响了夜无澜书房的门,得了指示才推开门走进来,一进来便见夜无澜一边眉头不展地看着公文,一边掩拳抵着唇咳嗽。
夜无澜没有抬头,只低声道,“放着吧。”
小厮看了眼面前的药碗,知晓一时半会夜无澜是不会喝药的,不禁劝道,“殿下您的伤还没好,不易操劳,还是先喝了药早些歇息吧。”
哪有伤患这般折腾自个儿身子的,不好好躺着休养,在家也天天看公文密函,挑灯到深夜,天刚亮就又起。
夜无澜微抬了抬眸,看向小厮,声音低沉也温和,“我没事,你先下去吧。将药放下便好。”
小厮无声叹了下,无可奈何地将药放下,然后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出去。
“咳咳咳。”
走了没几步,小厮又听到书房里隐隐传来的低低咳嗽声,不禁摇头叹息。
“阿孝,皇兄呢?”
正走着,便碰上迎面走来的夜怜心。
她穿了一身浅绯色的裙子,外面披了一件月白的斗篷,巴掌大的脸被帽檐遮盖了大半,只露出秀气的鼻子,和漂亮的樱唇,光洁的下巴。
将连帽取下,夜怜心柔美的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温和地问夜无澜的小厮也就是阿孝。
阿孝甫一听到这清泉儿似的妙音时,还愣了半晌,怔怔地站直了一会,才后知后觉跪下给夜怜心行礼,“见过公主,回公主,殿下此时正在书房看公文。”
这个时辰了,公主怎么出宫了?阿孝不禁疑惑,但夜怜心这两年经常偷偷溜出宫来十三皇子府,府里大多人是不知道的,但他这个伺候十三皇子的小厮却是知晓的。
夜怜心微微眺望了眼书房那边,床前折射的光,不禁蹙眉,“这么晚了,皇兄还在看公文?”
阿孝讪讪,这么晚了,公主您还出宫呢……
不过也就是心里一闪而过的腹诽,并未表现出什么来,阿孝苦恼了下,才叹气道,“是啊,殿下不听奴才的,药端进去也没趁热喝,这几日都是这般,奴才怎么劝都不管用。”
他这苦恼的样子叫夜怜心侧目,“快起来吧。”
而后微微摇头轻笑,“本宫懂你意思了。”
然后领着银杏,步态窈窕袅袅地走了。
阿孝在后头摸了摸鼻子,心道三公主不愧是三公主,不过也就公主能劝得了殿下了。想着又是摇头好笑,公主这么晚过来,想必今夜是要歇下,他得去和管家说一声,安排下。
夜怜心走到书房门前,步伐微顿,对银杏打了个手势,后者心领神会,在门前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