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一声冷笑,揽住永璂的肩头,“你怕什么!额娘是大清皇后,是你皇阿玛的正宫皇后!叫他们念!列祖列宗都在头顶三尺看着呢,我倒要看看你皇阿玛能做出什么决定来!”
永璇听着,转身一笑,“皇额娘既然有旨,儿子若不领旨,反倒也是不孝了。”
永璇收回目光,不掩嘲讽,挑眸盯住永琪,“五哥,天地人伦,身为人子是该尽孝。可是皇阿玛下旨在先,皇额娘口谕在后,哪儿容得咱们两个一再抗旨不尊去?五哥有这个胆子,弟弟却没有。”
“弟弟啊只知道凡事都遵照皇阿玛的旨意行事就是。五哥的意思,弟弟无法改变;那五哥就也别拦着弟弟了,还请五哥到一旁歇息,开读谕旨的事儿,就都交给弟弟吧。”
话已至此,永琪掩住暗喜,便也撒开了手去,叫永璇接了旨意去。
永琪举袖擦了擦眼角,“唉,八弟……为兄怎么都拦不住你。唉,只希望你念完旨意之后,终究肯答应与为兄一起,联名上奏,为皇额娘求情才好。”
永璇淡淡转过身来,面向那拉氏,勉强回了永琪一声儿,“开读旨意要紧。旁的,再说。”
众目睽睽,永璇高高而立。
素来因为那条染疾的腿,总叫他仿佛不能站直站稳一般的八皇子,这一刻,竟是如此挺拔。
永璂心下莫名一惊,连忙扯住那拉氏袍袖,“额娘!别让八哥念!”
那拉氏要说心下不突突,自是假的。可是她就是不肯服输,更不肯服软啊!
她还是皇后,她便还要摆足了中宫的威仪!
“怕什么,叫他念!”
永璇微微冷笑,一字一顿,将皇帝宛若染血控诉一般的谕旨,当众朗盛宣读而出!
那拉氏那一张开始还努力毫不在意的脸,在皇帝那字字如钉之下,一点一点垮了下来,一点一点——被拔去血『色』。
待到永璇念完,永璂已是一声惊呼,眼泪便刷地掉了下来,在那拉氏面前噗通跪倒,“额娘!您为何不能听儿子的话,为何就不能不叫他念!”
英廉、福隆安、王成等人在畔沉静听完,一起上前向那拉氏一礼,都说一声,“皇上圣旨在此,奴才们得罪了。”这便各自带人动手,按着皇上的吩咐行事。
一众皇子公主这便该立即退出,福隆安亲自引领。
旁人不过欷歔一阵,便也遵旨退去。唯有永璂最是可怜,已是顾不得皇子脸面,跪倒在地大声嚎哭。
“你们不准锁了我额娘!我额娘是中宫,是你们的皇后主子!你们有几个胆子敢锁我额娘,我必定一个一个都不饶了你们去!”
总管太监王成神情淡淡,跪倒行礼,“……奴才奉旨行事。十二阿哥有话,还是等皇上回銮再当面禀明吧。”
王成说得客气,待得起身之后却立即寒声吩咐手下太监,“还不送十二阿哥回阿哥所?!”
七八个小太监立即跑上来,抱胳膊的抱胳膊,搂腿的搂腿,便如人肉的枷锁一般,将永璂给软软地锁住了,任凭永璂怎么踢蹬都挣脱不开。
这七八个小太监也都是横下一条心来,不管十二阿哥怎么叱骂,甚至怎么打,他们都只管忍着,只管将十二阿哥带走就是。
永璇将圣旨收好,交还给魏珠,回眸看着这情形,低低一笑对弟弟永瑆说,“瞧这场景是不是眼熟?”
永瑆也耸了耸肩,“倒像是当年圣祖爷擒拿鳌拜一般。终是小鬼最难缠。”
永璂再不甘心,却也终究是被那七八个小太监给裹挟着,越走越远。就在转出卡子门的时候儿,永璂一声哀嚎几乎响彻整个翊坤宫去。
“额娘!——”
那拉氏之前便是再扮作不在乎,可是听着儿子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却也知道,怕是这一别,从此再难见面了……她的眼,终是也落下泪来。
皇上心狠,已经明白说了,叫她在翊坤宫后殿锁起来“养病”!不准见一人!
便是皇子公主要请安,都只许向潘凤打听,这便是包括了她的永璂,都从此不准再见她了啊!
“永璂,你听额娘说,额娘自会好好的!你不必担心,你且看顾好你自己就是……额娘,额娘还是皇后,你皇阿玛不敢对额娘怎样的!”
她的嘶吼声在翊坤宫半空回『荡』,可是听起来却那样空洞,那样凄凉。
她也拿不准,她的话能不能带给儿子些许安慰;她甚至都不知道,她这一番话能不能叫她自己安下心来。
那边厢,被临时委任为翊坤宫首领,负责看管那拉氏的开齐礼,已经带人将翊坤宫原来当差的官女子、『妇』差、太监们都撵到了门外,等着带往端则门外看守居住。
按着旨意,翊坤宫后殿,只能留两个跟回来的女子伺候。只是皇上旨意里还说,这三个女子还要打板子……开齐礼琢磨了一下,还是另外选了两个原本在殿外伺候的粗使女子,叫近身伺候那拉氏,德格、果新、更根三个也被慎刑司押走。
安排完这些,王成和开齐礼一起上前跪倒,“奴才请罪了。”
说罢终是两人一同退出门外,将后殿大门关严,“哗愣愣”下了锁!
那拉氏一个踉跄,跌坐在炕上。
翊坤宫后殿,她的寝宫。可是为何此时看起来,竟然如此陌生啊?
是因为这从前永远光灿灿敞开的殿门,忽然关严锁紧了吧?
或者是因为,她身边儿再不是从前看管了的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