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妃哪里知道,此时乐容的心也早已经不在她这儿,而是跟乐仪在了一处。
少顷乐仪在正殿对付着装了会儿的相儿,这便回转来,只回说没听见什么要紧的去。
乐容寻了个机会,拉着乐仪到外间去,低声道,“你仔细些,她已经对你起了疑心去了。”
这几天乐仪言行也太大意了些儿,连乐容也都跟着担心。
乐仪自己倒是不大在意,垂着头,尽用鞋尖儿碾着地毡,将它如卷饼似的给蜷曲起来。
“她起了疑心就起,随便她。总归都到这会子了,她自身都难保了,还能拿我怎么着?”
乐仪知道自己这些日子有些不小心了,可是她是心急了。忻妃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这是欺君大罪,不死也得伤半条命去。只要皇上处置了忻妃,那她就可脱出升天,趁机跟皇上请功,到时候儿自可出宫去,与陈世官正式成婚。
说不定,皇上还能看在她立功的份儿上,亲自将她指给陈世官去呢。那等她进了陈世官府里,身份就高贵了,这一生自可安枕无忧。
因着这个心愿,便看着忻妃便不耐烦。就更别说还要伺候她,还要看她依然如故地摆主子的架子去了!
乐容只能小声劝,“终究此事还没最终定论。况且就算能证实她的孩子没了,可是皇上要治什么罪,还不一定。终究她家世如今算是宫里最高的,她阿玛也有功于朝廷,况且她好歹还曾经诞育过两位公主去……故此我担心皇上未必治她欺君大罪。”
乐容说着朝前殿努了努嘴,“更何况,这会子连皇太后都惊动来了。皇太后是什么『性』儿,咱们还不知道么?老太后是最不希望后宫成了汉女的天下,是最能护着勋贵世家的格格们的……故此啊,我就怕这事儿到后来反倒大事化小,那咱们这么早就叫她瞧出不对来,她等风头一过,怕不得整治咱们去?”
乐仪咬了咬牙,“那咱们就不叫她得着这样的机会,让她这回一死到底去!”
乐仪扭头就朝了正殿去,进殿便跪倒在了皇太后面前。
“奴才斗胆启奏皇太后主子:忻妃主子不仅皇嗣掉了,瞒而不报,她还曾经设计谋害中宫!”
皇太后一惊,忙望向那拉氏去。
那拉氏心下大喜,却小心掩饰住,只和声悦『色』道,“你且细说……”
乐仪再不给忻妃留余地去,将忻妃用那杜鹃鸟头骨粉末的法子坑害那拉氏的事儿,一股脑全都倒了出来。
那拉氏如在事外,听完乐仪的话,已是委屈得泪落满面,起身向皇太后行礼,“媳『妇』去年开春儿时候生的那一脸的桃花癣,还只以为是桃花山行宫的桃花盛开的缘故。春天的时候儿遭了那一起子的罪去,还是多亏皇额娘赐下蔷薇硝来才好的;结果秋狝的时候儿,竟又起了,媳『妇』儿都没能伺候在皇额娘驾前,反倒去了温泉行宫疗养……”
“媳『妇』儿原本还以为是自己年岁大了,身子内有失调。却哪里想到,竟然是为人所害!媳『妇』好歹位列中宫,忻妃以嫔御身份,竟敢如此对媳『妇』……媳『妇』一人的病痛事小,可是媳『妇』却容不得她祸『乱』后宫去!”
“媳『妇』还请皇额娘做主啊……”
皇太后也是气得手指头都在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皇帝长眸里暗光流溢,一拍桌子,手上的扳指儿将酸枝木的桌面儿拍得如金石之声。
“忻妃了不得啊,竟然连江南花楼里的腌臜手段都能带进宫里,使在中宫皇后的身上!她当真是目无皇后,肆无忌惮!”
皇帝眸光一转,看了看皇太后,之后缓缓收回目光。
“这样腌臜的手段,便不该叫皇额娘劳心了。皇后,你是六宫之首,那忻妃又是设计谋害于你,那这事儿便交给你去。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那拉氏垂首,极力掩住面上的喜『色』去,委委屈屈道,“妾身领旨。”
原本皇太后从畅春园折腾过来,是关心忻妃的胎,可是没想到过来却听说了忻妃用那等腌臜至极的法子谋害中宫的事儿去。便是再有怜惜、回护之心,这会子却哪里还能使得出来?
况且这忻妃谋害的人不是旁人,是她一手扶持册立而来的那拉氏啊!
皇太后也是拂袖而去,见都没见忻妃一面儿,这便走了。
皇帝亲自送皇太后回畅春园,临行前拍了拍那拉氏的手,“此事交给皇后你了。你尽管问个清楚,事后给朕回话儿即可。”
那拉氏难掩欢喜,欣然蹲身,“皇上放心,妾身必定秉公而断,定不叫此等邪风,在后宫里肆虐了去!”
皇太后和皇帝都走了,忻妃的宫里安静了下来。
忻妃自己便还是在『迷』『迷』糊糊补觉呢,可是半梦半醒之间却也察觉了气氛不对。
猛然醒来,一把扯开帐子,却见帐外不知何时多了张椅子,皇后那拉氏正稳然端坐,不慌不忙地喝着茶,挑眸瞟着她。
忻妃被吓了一大跳,手抓着帐子,一手按住肚子。
肚子里的疼痛又翻搅了起来,一阵一阵,肠子仿佛都要绞在一处。
她便惊呼,“来人啊,我又有动静了!快些预备,我,我要生了……”
昨晚她这么叫唤的时候儿,整个宫里都忙活了起来。水上的妈妈里赶紧烧上热水抬进来,两个守月姥姥一左一右守着她帮她使劲儿……乐容和乐仪她们都里里外外进进出出,所有人都围着她,都在为她奔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