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兴冲冲进了兆祥所,本欲先朝胡氏的房里去。
却终究,还是先在东偏殿门口儿站下了。
英媛与胡氏,一东一西,分住两边配殿。英媛家世好,又诞下阿哥,故在东头儿。
永琪抬眸定定望向英媛的殿门。
自上回那事儿叫两人心上都系了疙瘩,这段日子来英媛对他始终不冷不热着。便是他去看儿子,英媛也都只是淡淡坐在旁边儿陪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更别提主动与他亲热了。
自从去年秋狝回来,胡博容怀了孩子,英媛便更冷了下来。
待得胡博容的女儿生下来,他再进英媛这屋来,便说是来看儿子,英媛也里外里总是拿话磕打他,说“大格格刚落地儿,更需要阿哥爷爷这边儿站站,便还是去瞧瞧大格格,陪陪胡氏吧。”
“我这边儿身康体健,总归没事儿;孩子也大了,倒不用阿哥爷多费心了。”
总叫英媛这般冷言冷语地给推着,永琪自己也觉没意思,渐渐就也越来越少了。
可是实则他心里还没放下英媛,每回走到这门口儿,都想抬步而上,挑开帘子就进去……只是,一想到英媛那冷冷的模样儿,心下便也莫名生了怯怯,这便终是裹足不前。
三德一见阿哥爷这般,心下便有了数儿,这便赶忙上前伸手召唤英媛殿内的女子。
黄柳和紫菀都在呢,两人对视一眼,便还是更持重的黄柳走了下来,给永琪行礼,却压低声儿道,“这这些日子实在天干物燥的,叫人心下也跟着烦恼,格格心下便也有些焦躁不安的。故此……”
永琪便闭了闭眼,“我知道了。你们多给你们格格取些果子来,叫她都喝汤水。等我明儿再来瞧她。”
永琪原本一头的兴冲冲,这便倒成了意兴阑珊了,便是进了胡博容的殿内站了站,看了看女儿,便也挑帘子出来,回了正殿去。
实则兆祥所又有多大呢,不过三进的院子,后宅的女人们也都住在一起罢了。故此鄂凝早就悄悄儿扒着窗子瞧着呢。见永琪在英媛殿外站,又进了胡博容的屋里,她的心下总是有些伤感的。
却没想到阿哥爷在胡博容屋里只是站了站,随后就出来了,然后朝正屋这边走过来……
鄂凝欢喜得都有些手忙脚『乱』,急忙扥了扥袍子,忙亲自迎到门口儿去,迎着永琪。
“阿哥爷回来了?皇上交待的祈雨典礼,可都安排妥当了?”
永琪摇了摇头,“没有。”
鄂凝便担心起来,“日子眼见就到了,阿哥爷怎地还没安排好?那皇阿玛那边儿岂不是要……”
鄂凝这般担忧溢于言表,永琪方停下脚步,定定望住鄂凝。
这些日子来,鄂凝也憔悴了许多。
英媛冷落了永琪有多久,永琪便也冷落了鄂凝有多久。鄂凝自知有错,这回胡氏诞下女儿,又不足月,前后的几个月都是鄂凝亲自照料的……永琪何尝不懂,这是鄂凝在拼了命地讨好他。
永琪轻叹口气,终是伸手轻轻握了握鄂凝的手,“你别担心,不是我没安排好,是皇阿玛恰好儿不在园子里,我没见着皇阿玛罢了。”
鄂凝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又因永琪这般久违的亲近,叫她霎时红了眼眶。
她急忙垂下头去,藏住眼睛,“原来如此,倒是妾身瞎『操』心了。阿哥爷办事自是妥当,从来皇上安排下的差事,没有不办得好的,在哥们儿里总是第一份儿的!”
永琪点了点头,又放柔了些语气,“这几日,可去给额娘请安了?”
鄂凝忙红了脸应了,“瞧阿哥爷说的,妾身哪儿会不去?虽说宫里比不得外头寻常人家,儿媳『妇』能在婆婆面前朝夕承欢;可是妾身也自三天一小安,五天一大安,这点子身为子『妇』的规矩,妾身自是谨遵,绝无半点敢怠慢。”
永琪满意地点头,顺势就也拉着鄂凝的手,两人一同进了殿。
永琪边走边问,“额娘可好?额娘可说什么了?”
两口子在炕边坐下,中间儿隔着炕桌。
因外头日光实在强烈,鄂凝便忙吩咐,“将廊子上的苇子帘落下来,仔细晒着阿哥爷去。”
外头的小太监应声领命,将挂在廊子外檐的苇子帘都放下来。苇子帘隔开日头,窗外的廊下便都清幽了下来,窗子内就更清爽些了。
永琪便又忍不住盯着那苇子帘出神。
鄂凝不明就里,便解释道,“阿哥爷可是责怪妾身自作主张,这么早就垂下帘子来了?的确是不到盛夏的时候儿,可是今年实在是雨水太少,这刚四月,日头就已经这么毒了。”
永琪却含笑摇头,“这么点子事儿,你自然做得了主,我怎会责怪这个?”
永琪垂首,将心里的意头掂对了掂对,不由得仿佛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与鄂凝说,“你说,为何都用这苇子帘去隔太阳?这苇子原本最易点着不是?”
鄂凝冷不防永琪有这么一问,也被问得一愣,随即笑了,“这都是千万年来的老规矩了,咱们不过都是因循着沿袭下来罢了,倒是不曾问过一句‘为何’。叫阿哥爷这一说,我也觉着有些纳闷儿呢。可不是嘛,那苇子原本就容易点着,怎么还从来挡太阳去了?”
鄂凝嘴里说着,心下倒是想起乾隆二十六年九月初四,发在寿安宫的那场火去。那场火同样是遮阳帘子着的火,照实说,这宫里多少次走水,实则都是出在那遮阳的帘子上了。
宫里人都知道那遮阳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