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札兰泰那句“观棋不语”,还能隐约听见;可是这会子啾啾趴在耳边说的悄悄话,门帘外头便是竖起耳朵来,都听不见了。
婉兮忍不住抬眸朝玉蕤望过来,指望着玉蕤兴许能听见点儿什么。可惜,玉蕤也只是摇头,朝着她只是无奈地苦笑。
婉兮都不由得苦笑,隔着门帘儿低声道,“都说女大不由娘,总归要大了之后;我哪儿成想,这才两岁半大,就有不叫我听见的话了。”
玉函在畔也是微笑,倒是替九公主开脱,“九公主只是听那位札兰小阿哥的话,观棋不语,这才不得不趴在耳边儿说悄悄儿话呢。”
婉兮听了微笑,伸手过来轻轻握了握玉函的手。
这些年玉函在永寿宫里伺候,她们之间也曾有过好几次的考验。不过幸亏那些考验都有惊无险地过来了,如今玉函依旧还在永寿宫里,成了这宫里年岁最大、资格最老的人。
便是从玉函这一句脱口而出的话里,婉兮也听得出,玉函是真心护着啾啾的。那护着的程度啊,甚至于是她这个亲娘说一句都不成的。
玉函若此,当真叫婉兮放心。
闺女不同于儿子,闺女十三四岁便要出嫁的,不能永远都在身边儿。故此从小就给闺女物『色』一个放心的人,不光是在宫里这些年能陪在闺女身边儿,便是将来闺女厘降,出了宫去,也能叫这个人陪着一起出嫁不是?
故此啊,婉兮选的这样的人,可以说是婉兮自己的一个替身儿一样。自己这个当亲娘的都不能在身边儿陪着闺女一生一世,可是这个亲手挑选的人,却可以代替她,陪着闺女一生一世啊。
玉函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忙朝婉兮一屈膝。
婉兮含笑点头,“玉函,你替我将啾啾照看得很好。”
门帘里面儿,啾啾站在炕沿儿上抱着札兰泰的脖子,是在甜甜地问,“小哥哥,你也想吃冻梨么?”
是因为札兰泰从她手里将那啃了大半个的冻梨那拿下来。以小孩儿的逻辑,便以为是札兰泰也想吃了。
札兰泰自是摇头,也与啾啾一样儿,同样是伏在耳边悄声耳语道,“没有~~哥哥不想吃,哥哥是帮你拿着,啊。”
啾啾向后撑开一点儿,拉开距离好能看清楚札兰泰的脸。
不过她看归看,还没忘了继续她的摇头晃脑。
这一刻便在灯光映照之下,她头顶彩蝶缤纷,在那一边叫人眼花缭『乱』的『迷』离里,她一双眼漆黑如豆,凝视着他,瞬也不瞬。
许多年后,札兰泰还能清晰记起这一刻来。
札兰泰便笑了,盯住啾啾笑,“怎么,不信么?”
啾啾便赶紧摇头。这一下儿就又扰得头上的头花儿摇曳不停,纷纷『乱』坠。
札兰泰便忍不住轻叹一声儿,“那九公主又想什么呢,嗯?”
札兰泰家虽然也是满洲世家,可是家中人丁却不旺,且因父亲长年征战在外,故此他的兄弟姐妹也少。这会子瞧着啾啾这娇憨的模样儿,以札兰泰的年纪倒不至于想到旁的去,只觉得她像个小妹妹一样儿。
直觉着,便想护着,逗着。
啾啾轻轻撅起小嘴儿,摇头晃脑地又想了想,这才指着札兰泰接过去的那半个梨,“……啾啾没不乖。”
札兰泰倒没想到啾啾说的是这个,不觉哑然失笑。
方才他虽然是看着拉旺和福康安两个在下棋,可是那个视角却恰好能看清楚啾啾的所有小动作去。
札兰泰含笑摇摇头,“奴才没说九公主不乖啊~”
啾啾又晃晃脑袋,“小哥哥一定是看见啾啾不乖,这才把冻梨给拿走的。”
啾啾说着,神神秘秘给札兰泰比划,“我额涅就是的,如果啾啾不乖,就把啾啾的冻梨拿走,不给啾啾吃!”
帘子外,婉兮都快郁卒了。
这小丫蛋儿,整个把她说成后妈了。她是曾经拿走过啾啾的冻梨,那是怕她吃多了给冰着。
札兰泰自是不了解实情,这便也惊讶地挑起了眉,“你额涅……令贵妃主子?”
啾啾苦了一张小脸儿,抽抽着眉『毛』眼睛,使劲点头,“额涅就给啾啾一个梨,哥哥拿走了,啾啾就没……”舅舅说着,还摊开空空的两只小肉手儿,送到札兰泰眼前,给札兰泰看。真是好可怜啊。
札兰泰对着这样的啾啾,心立时便软了,赶紧将手里就剩下那小半个的冻梨放回啾啾的掌心。
“九公主吃——”
啾啾满意地接回冻梨来,用小手护着。可是随即抬眼又认认真真看了札兰泰一眼,脸上便又抽抽儿起来了。
“可是……我只有一个梨,小哥哥也想吃,怎么办?”
札兰泰都笑了,又是摇头,又是忍俊不已。他按着啾啾的小手儿,认真道,“哥哥说了,九公主吃,哥哥不想吃。”
可是两岁半大的啾啾是不能接受这说辞的,她急着道,“可是方才小哥哥将梨都给拿走了,那就是小哥哥想吃啊!”
两个小孩儿这么缠杂不清了,便从最开始的附耳低语,渐渐出了点动静。
只是这动静儿,还不足以被门帘外快要好奇死了的婉兮给听见;不过却足以叫两个人旁边的福康安给听见了。
福康安原本专心下棋,跟拉旺不服不忿呢,结果札兰泰和啾啾就在他背后嘀嘀咕咕的,将他给惹翻了。
他扭头过来就瞪眼,“你们两个是不是跟拉旺一伙儿的?这是故意的吧?叫我分神,我都走错好几步了!”
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