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终究已是到了这个月份,这一遭忙碌,也是累了。目送四公主带着六公主回了“天地一家春”去,婉兮便也吩咐抬轿的太监加快些脚步,想赶紧回“天然图画”去歇息了。
婉兮的小轿很快走得没了踪影,远处树丛里,愉妃和鄂常在这才缓缓站直了身子。
愉妃和鄂常在也同住在“天地一家春”,愉妃住在东边套院“杏树院”里,正在“泉石自娱”的东边儿。婉兮从“泉石自娱”回自己的“天然图画”正是从西往东走,路过杏树院这个方向来。
今儿听说关起门来养胎的婉兮忽然朝“天地一家春”这边儿来了,愉妃便与鄂常在一路朝这边来瞧瞧。不知道婉兮是去看纯贵妃,以为婉兮是去给那拉氏请安。愉妃因自己心下的担忧,故此对婉兮与那拉氏之间的走动,开始极为留意。
只是鄂常在这会子不想叫婉兮瞧见她与愉妃在一处,两人这才在树丛里的石凳上坐了下去,借助那树丛遮挡住了身形。
这会子婉兮和两位公主,分别朝两个方向走远了,愉妃不由得抬眸盯了鄂常在一眼。
“令妃说得对,那枣核儿是不该再吃了……可是小孩子总归好奇,一旦养成了这嘴里含着东西的『毛』病,便是三两个月都改不过来的。”
“此番四公主去回了皇后,皇后必定不叫六公主再能拿着枣儿了;便是再吃枣儿,也得叫先将枣核儿剔了。”
鄂常在点头,“虽然说不是皇后的本生公主,皇后对六公主是没能做到不错眼珠儿地照看着。可是好歹皇后早年也有失女之痛,故此哪怕是亡羊补牢呢,皇后这该做的事儿还是都能做到的。”
愉妃垂下眸子,伸手拨了拨手上的避暑香珠。
那是婉兮送的,宫里人人有份儿。内廷主位和公主们,一个都没落下。
愉妃轻轻勾了勾唇角,“便是没有枣核儿含着了,却也还有旁的。”
六月来了,婉兮专心预备临盆之事。
此外她也顾着七月里,拉旺快要回来的事儿,这便是在“天然图画”里不见旁人,可也隔三差五,便叫玉蕤去请多常在过来,两人讲说讲说给拉旺做衣裳的事儿。
这日婉兮捉着多常在的手,淘气一笑,“……我还想多麻烦多常在一件事儿。”
多常在忙道,“令妃囊囊这说的什么话?您只管吩咐就是。”
婉兮垂首一笑,“我想七月的时候儿,叫小七跟着皇上一块儿去热河。今年正月的时候儿,成衮扎布本请旨要见小七。因王爷这请旨来得突然,我倒没来得及替小七预备什么。当儿媳『妇』的见公爹,反倒有些失了礼数。我啊,这便想着,七月的时候儿,给找补回来。“
多常在倒是笑,“囊囊不必计较这个。总归咱们七公主是大清公主,成衮扎布王爷是臣,这君臣有别,便是公爹和儿媳『妇』儿,也只有臣子给公主磕头的份儿。王爷心下稀罕公主还稀罕不过来,哪儿能挑什么礼数去。”
婉兮却含笑摇头,“可是我心里不得劲儿。多常在,你这回得帮衬我。”
多常在便含笑点头,“囊囊肯如此礼遇我们喀尔喀人,这样在乎我们博尔济吉特家的人,我高兴还来不及,自然是举双手双脚帮衬。”
婉兮便一眨眼,“多常在帮我给小七做一身儿喀尔喀的女装吧!”
多常在便笑了,“亏囊囊想得出这样的好主意来!一想到七公主穿咱们喀尔喀的衣裳,我这会子想着,已经不知道有多稀罕人儿了!”
“反正都是喀尔喀的儿媳『妇』儿了,便是公主厘降,将来也不必穿喀尔喀的衣裳,但是我总归好奇不是?”婉兮也是抿嘴直笑,“上回只听你说厄鲁特的女装,未出阁的穿斜襟坎肩儿,嫁人的就可以穿对襟儿的了——倒不知道喀尔喀的装束上,是否也有特别的规矩去?”
多常在点头,“有!我们喀尔喀人最敬重天地,故此天地间的造化都是我们崇敬的神明。喀尔喀的女子,头饰都要缠入牛角;已婚女子的衣裳要做成‘隆肩’,仿佛骆驼的驼峰……”
“未婚的小姑娘,只能穿短坎肩儿;成婚以后方可穿长坎肩儿;小姑娘的袍子要系长长的腰带,成婚的便不准再系腰带……”
婉兮听得好奇,却也笑着按了按额角,“好啦多常在,便是只听这些,我已经听『迷』糊了。我啊还是不自己分辨了,只统交给你去就是。好歹你帮衬着按着喀尔喀的规矩,给小七整饬一身儿衣裳就好了。”
多常在这般隔三差五便与婉兮往来,便是旁人未必知道,可是同一个院子里住着的兰贵人和鄂常在却都是看得真真儿的。
这日兰贵人见了祥常在,便也忍不住含笑道,“都说这后宫里的人,降位了是伤心的事儿,可是以我瞧着,祥常在和多常在却都是有福气的人。便是降位了,二位姐姐依旧还是得宠的人——祥常在过生辰,皇上还是按着贵人的位分给的恩赐;”
“而多常在呢,尽管降位,却倒是与令妃娘娘越发走动得近了。这会子令妃娘娘临盆在即,谁不知道皇上三天两头就到她的‘天然图画’去呢。多常在也是常来常往的,倒因此而更多机会见着皇上了。”
“再说了,这会子令妃娘娘又不能再伺候皇上了,可不正巧叫多常在多临君恩了去?”
祥常在这便一眯眼。
兰贵人轻盈一笑,“哎哟,我好像又说错话了。我怎么忘了,祥常在原本也与令妃娘娘交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