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忻嫔听到此处,眸光已是微微一转,所有的不愿都已平静了下来。
她心下自是清楚,大清公主的命运,生来便已注定:不是下嫁给蒙古王公,就是指婚给朝中功臣。若不能嫁进傅恒家去,那这身为外藩蒙古身份最尊、宠眷最盛的蒙古王爷家,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忻嫔这便笑了,“……若果真如此,倒也不错。”
至于跟傅恒一家的联姻——既然这会子皇上没有这个意思,且皇家与傅家已经有了两桩联姻,那她倒真的不必急于一时。
“总归……谁我命里只有六公主这一个孩子的?将来我自然还有公主、皇子去。到时候与傅恒家的联姻,机会还有的是!”
反正她还这么年轻,她刚刚开始生,她怕什么?!
要这会子应该难受的,是令妃吧。令妃都到了这个年纪,才千辛万苦地得了这么一个公主去。谁知道将来还能不能生呢?
闰九月,皇帝终于回銮。
皇帝先回宫,到寿皇殿行礼,再行御门听政。第五日便已回到圆明园郑
五福堂内,皇帝抱着七公主亲了又亲。
婉兮含笑道,“皇上往年秋狝,一般都是七月走,十月归;今年皇上是八月十七才走的,闰九月就回来了,倒比往年还少了一个月去~”
往年只是行围、哨鹿,倒也罢了;今年偏是用兵之年,正是需要与蒙古各部多亲多近的时候儿,皇上怎么反倒还少呆了一个月去呢?
皇帝抬眸只瞟着婉兮,不回答,只深深凝了几眼便又垂首去逗七公主玩儿。
七公主已是出生了三个月,正是眼睛也能看见了,隐约也能明白了些话儿的时候,更兼此时已是养得白白嫩嫩,一双大眼睛如黑葡萄般晶莹美丽的时候儿,比之皇帝刚走的时候,又出息了许多。皇帝这便抱着又撒不开了手。
皇帝故意用下颌上冒出的胡子茬儿去扎着女儿,逗得她咯咯地笑,皇帝这才道,“……我们七这一晃啊,都要过‘百禄’喽~”
婉兮心下也是一讶。
“百禄”就是百儿,因死者亡故已有百日之,故此宫里为避晦,称“百禄”。
可不是,因今年有闰九月,那七的百禄就是在闰九月。皇上这紧赶慢赶着,非要在闰九月就回宫了……不定便是为了七呢。
婉兮含笑垂首,甜意在心底流淌,却并不破。
今年终究是用兵之年,皇上为了一个皇女的百禄急着赶回来,却不在围场与蒙古王公多多欢聚——这话终究可是不能叫外人知道的。
皇帝见婉兮垂首静静地笑,他便也眉眼越发舒展。
他知道,她明白了。
他只用力又亲亲女儿,含笑道,“……阿玛啊,都不知道该赏我们七些什么礼才好。阿玛便想,就给七选个女婿儿吧!七,好不好呢?”
婉兮听见便急忙抬头望过去,声音终是轻轻一颤,“爷……已是定了?”
皇帝凝视婉兮,缓缓而笑,“嗯,定了。爷已选定定边左副将军、超勇亲王成衮扎布的第七子拉旺多尔济为七的额驸。”
都当娘的,待得女儿出嫁那一日,总难免悲喜交加。
婉兮当娘当得晚,却没想到却要这么早就要体会到女儿将嫁的这种悲喜交加的心情。
她一时也不清为何,竟红了眼圈儿。
她只得极力忍着,垂首问了一句,“……拉旺多尔济?也是超勇亲王成衮扎布的第七子?”
第七女与第七子,竟这样巧。
皇帝便笑了,“不错,那也是个七!”
皇帝瞧出婉兮的泫然欲泣,也更能体会到婉兮的心情。他便松了手,将七公主交给奶口嬷嬷去。
遣退众人,五福堂内静静的,皇帝伸手捉过婉兮的手来,将婉兮拉到膝上。
“……想掉泪,便哭一会子。实则爷心里,在颁旨那一刻,何尝就没有掉过眼泪。”
婉兮这才伏在皇帝的肩上,悄然落下眼泪。
“那六公主呢?皇上是将六公主指给了成衮扎布的弟弟、郡王车布登扎布的儿子去了么?”
皇帝却摇头,“未曾。”
婉兮这才抹了一把眼泪,坐直起来盯住皇帝的眼睛,“……未曾?爷不是择亲王成衮扎布、郡王车布登扎布的二三岁幼子为额驸,将两位公主分别指给么?”
皇帝耸了耸肩,“是这么的。君无戏言,那是爷颁下的谕旨,哪儿有假的?”
“那怎么没给六公主指婚?”婉兮盯住了皇帝。
皇帝却笑了,轻轻拍拍婉兮的手,“……爷就是觉着,既然两个都是七,这门亲便合该是只为咱们的七定的。”
婉兮不知怎么的,泪便又下来了。
“爷这算什么呢?正正经经颁下谕旨,要一并指婚两位公主的。可是到头来,怎么就只有七指婚了呀?爷既然是正正经经颁谕旨那么的,便前朝后宫的都知道这事儿,如今成了这样儿,不止奴才自己问,所有人都会心下疑惑呀!”
皇帝却淡淡扬眉,“……那就疑惑去呗。总归君心难测,爷的心思,怎么能叫他们全都猜透了去!”
婉兮又是一阵掉泪,“那个……咱们的七额驸,他,他好不好?”
皇帝轻声一叹,“他啊,虽年岁,可是送进内地来,种痘便极顺利。便是宫里种痘,皇子皇孙们都要熬十几去,这个孩子没三五便已好尽了。由此可见,这孩子的根基极好,你放心。”
婉兮也是惊讶,欢喜之余还是忍不住依旧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