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起这梁吟的神情有些黯然:“我虽不是全然了解此处究竟是何地,但是这些时日也让我意识到自己的自不量力。”
含裘回忆着过往,冷笑一声,这笑意不是讥讽任何人而是嘲弄她自己:“你也许真该感谢自己这一张脸,哪怕你自己都认为它不出众,你可知当年我在哪处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原以为花街柳巷一双玉臂千人枕的日子就已经是绝望无比,在那处岂止是绝望……你的那些同乡们若是能熬得过来便是如你我现在这般锦衣玉食,若是挺不住连尸骨都无处可循。”
她见过那些女孩子的尸骨,用破烂的草席子卷了堆成一堆,蚀骨水往上面一撒,化了个干干净净比大火烧出来的都干净,她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听话,只有听话才有饭吃有命活。
梁吟摊着手那种无力感又像浪潮般的涌来:“我自认为一身的好武艺,此刻却半点忙都帮不上,那晚入了这销魂殿还差点把自己的命都搭上……含裘姑娘你放心我到你身边绝无恶意,而且如今门中急招我就要回去了。”她跟含裘保证道。
任凭谁身边出现一个她这样来历不明的人,都会胆战心惊。
含裘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上前用她的纤纤玉指在她脸上仔细摸索,尤其是在耳后抠了抠,梁吟只觉得耳朵边上痒的可以。
“姑娘你……”
“原来你真的没有易容或者上人皮面具,这一副皮竟然是真的!”含裘看起来很是惊奇。
梁吟听到这话忍不住的想笑,原来她竟以为自己易容乔装,“回姑娘的话,我本来就是长这副模样的。”如假包换的眉眼鼻子。
“我一直觉得你这双眼睛生得美极了,与你其他不搭……原来竟是真的!”
含裘姑娘你这伤人于无形的本事她真的自愧不如,“所有人都这么说,可能是老天爷可怜我单单只给了这一双眸子……而且姑娘也并非第一个这么说的。”
一切都解释清楚,含裘倒是放下心来,“那你现在就要回去长安吗?”
梁吟点头,“来了这永宁惹出了不少的事,若是再不回去恐怕就要被逐出师门了。姑娘可是有什么让我捎带的东西?”她现在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娴熟了。
“我那可怜的老子娘只怕现在坟头的草都有半人高了,长安已经没有了流连之处,更何况我现在心上的未了之事……”只还剩了他而已,但是神女有意,向往无梦。
她知道她所说之事,犹豫了半天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之心:“姑娘可是说的顾相?”
顾崇……那个惊才绝艳的西岭君,是永宁城多少深闺淑女的梦中情郎,寒族当中扶摇直上平步青云爬上去的凤凰儿。
顾郎……
提到顾崇,含裘终于露出了难得的女儿娇态,是羞恼还是娇怯,“你是听哪个小蹄子提的,是知雪还是折竹?看我不好好收拾她……”显然她的威慑全无魄力可言,只看到黑发如瀑,声若黄莺,酥麻入骨。
这才是真正的风情万种的美人呀,那一头的青丝只是用白色的缎带绾着,真正胜雪的肌肤就像那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的光滑,此刻脸颊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粉丝,甚是好看,媚眼勾魂,笑容勾人,举手投足可堪着销魂殿的“销魂”二字。
“姑娘我来的时日虽不长,但是凭着这一双的火眼金睛也是能看出些端倪的,姑娘平日里写的那些诗一看就是闺阁之中写给情郎的,你与弄枕姑娘看起来虽然亲密,但是神色之间总是免不了的疏离,还有……”
“还有什么?”含裘惊呼道,没想到她竟然了解这么多,看起来这一双眸子不只是好看那般的简单,真能算的上是慧眼如炬。
梁吟只得将实情道来:“那晚上,就是我夜闯销魂殿的那晚,我都看见了……你和弄枕姑娘为了顾崇写就的那首诗争风吃醋……”其实这样说出来她也是蛮不好意思的,毕竟那天晚上实在是靡乱,她看到的可不只是这些。
谈论起和那些公子们之时倒是无比的坦然,仿佛那晚之事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情是情,关于心,而那些觥筹交筹推杯换盏甚至是再多床笫闺阁之内的私事,都不过是逢场作戏你情我愿的露水情缘的关于yù_wàng的宣泄罢了。
“再争风吃醋又有何用,不谈他的心上人,我这般残花败柳之身如何能委身与他,只如现在这般他空闲之时能够来看看我就已经足矣。”含裘自怨自艾道,哪怕是她要在别人的怀里笑靥如花,眼睛总离不开他的身上,那是云端之上的人呀。
这也许就是人族姑娘内心根深蒂固的执念吧,即使是倾国倾城之貌,即使是柳巷当中习惯了迎来送往的烟花女子,从来都是痴心女子薄情郎,面对自己情郎之时想的不是天长地久有时尽的相守,而是此恨绵绵无绝期的自怨自艾。
能不能与之相配……
梁吟只能宽慰她:“旁边翠袖楼里那么些皮相出色的清倌,姑娘既然是这么的花容月貌又何必苦守这一棵参天树?”明明就知道是那般的高不可攀触手难及,可是她还是选择执迷不悔,她也是只能为她惋惜。
“你倒是看得开放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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