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受恩
才说秋雨惹人愁,夜半忽至敲梦幽。昏灯半盏黄纸有,帘前独坐为谁忧。
由于姥姥近几日闭关,便嘱咐梁吟代她前往御花园司夜,已近深秋。眼下只需要熬完十月末最后这几个日子,便可以好好休养整个冬季了,不需要再整夜守在御花园长鸣了。
姥姥最近观星实在是耗费了太多的心神,体力恐再难支撑,便苦口婆心的仔细叮嘱她好好司夜后,今年早早闭关。
看到姥姥心力交瘁,梁吟心中暗暗发誓定要早早习成“稷倾”之术,好替姥姥分忧,但是她自小调皮捣蛋惯了,课业上不是那么用工,肚子里能鸣唱的曲子终究有限,便鸣了一首自创的小调。
一首单曲循环整整一夜,似是而非,反正她想无论是忧国或是忧人,都是忧愁,本质上没有什么分别,所以她打算接下来的几夜都唱这一曲。
梁吟趴在御花园的花枝上已经三日懒得挪窝了,困了就睡,饿了就吃,第无数次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甚是无聊,连墨蛉那个愣头青都忙着去准备过冬的食物了。
寒蛩族与别族不同,其他促织皆是一年生死,春生秋尽,寿命极短,而寒蛩族寿命更长,虽可以熬过冬日,却极度畏寒,所以冬日里甚少出来。
不知是她点背还是今日出门犯了太岁,夜半三更她如往常一般在御花园里司夜,深秋御花园里只余她一只促织长鸣,或者是她的叫声在人族耳中格外动听,她竟然被守夜的太监捉了,关在小笼里进献给了陈贵妃!
梁吟自从偷吃了那些灵芝和雪莲之后,就一直感觉身子不对劲,动不动就犯困打瞌睡,体内真元一直处于暴走状态,她一直没敢告诉姥姥,不料今日一时懈怠,自食恶果,只能束手就擒任人宰割。
每秋时,宫中妃妾皆以小金笼闭蟋蟀,置枕函畔,夜听其声,大概是深宫锁美人,美人多寂寞的缘故吧,总要找些玩意和花样打发多得吓人的时间。
她抬眼看着这个小巧精致的金笼,密不透风,没有办法听见外边的动静。梁吟感觉浑身发热,无法呼吸,那些灵芝和雪莲的效用过于显着,她一顿囫囵吞枣狼吞虎咽,甚至都没分清楚功效,导致现在体内真元四处乱窜,差点走火入魔。
梁吟心想她可万万不能在人族面前化成人形,若是闹得阕宫有妖,众人皆知的地步,司命星君可是会降下天罚,亡族灭种的,所以她声嘶力竭的叫了起来,只盼附近有同族能帮她通知墨蛉。
谢泓如往日照常来陈贵妃的华阳宫问安,原本只需叩个头就可以回到玉明殿,因借着太子及冠成人的名头,北翟即将与雍朝商议互市和亲之事,不久就要举行国宴,所以陈贵妃正挺着肚子挑选合适的绫罗绸缎,裁制新衣,根本没空搭理他。
“儿臣告退!”谢泓正起身后退,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虫鸣,他转过身看见陈贵妃的小几边放着一个玲珑精致的鎏金小笼,那虫鸣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蛐蛐只在深夜长鸣,叫声悠扬洪亮为上佳,母妃寝殿里的这只声亮却不凄凉,清悦却不聒噪,音若大珠小珠落玉盘,实非凡品呀!”他出言夸道。
“不过是昨夜儿里小礼子送来给我解闷的小玩意,你若喜欢便给了你吧,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倒忘了宫人曾和我说过你是这方面的行家!”陈贵妃背对着他,护甲挑起一块蜀地才进贡的方胜锦,指甲上嫣红的蔻丹很是艳丽。
陈贵妃身边的侍女听到吩咐,就把鎏金小笼交给了谢泓身边的内侍。
他揖手谢恩:“儿臣谢母妃赏赐!”转身便要离开。
陈贵妃又拿起另一块蜀锦,似是不经意间嘱咐道:“少碰这些玩物丧志的玩意,你父皇可不喜欢得紧,本宫可不希望自己腹中的孩子像你这般……”,说罢还轻抚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神情满是怜爱。
“谨遵母妃教诲,儿臣告退!”
十六岁的少年眉眼如画,清雅细致,眼眸却是幽暗深邃,面色平静难见喜悲,不卑不亢的行礼告退。
回玉明殿路上,小太监延恩紧跟在谢泓身后,他手里捧着的金笼,对主子今天的反常颇为诧异,眼看前面就是玉明殿终于忍不住开口:“主子今日怎么会如此反常?平白为了这么只蛐蛐惹陈贵妃奚落!”
“还记得我平时怎么告诫你的!”谢泓示意延恩看看周围的环境。
“隔墙有耳,祸从口出!奴才记下了!”延恩乖乖闭嘴,低下头不敢再多问。
谢泓从延恩手里接过鎏金小笼,打开盖子看见里面趴着一只奄奄一息的蛐蛐,全身黝黑发亮,四肢修长有力,头圆,胸宽,触角细长,叫声嘹亮,双翅薄而透明,有稀疏圆点花纹,这就是北苑常在他床榻底下长鸣的那只蛐蛐。
因为一般蛐蛐双翅透明,有凹凸的花纹,这么些年他见过的蛐蛐无数,只有这一只花纹不拘一格,叫声也与其它音色不同,甚是奇特。
见它一动不动,谢泓料想肯定是在那小笼之中闷坏了,他看那笼侧连一个眼都没开,便赶紧换了澄浆泥罐,吩咐延恩取了净水,采些嫩芽嫩叶供它采食。这可难坏了延恩,已近深秋上哪掏腾嫩芽嫩芽去,最后他只好拿了些切碎的蔬果,放在这小祖宗的身侧。
因父皇急召,谢泓还未仔细查看它有没有受伤,便嘱咐延恩看顾好这只蛐蛐,沐浴更衣后,换了件衣袍匆匆出门。
梁吟一觉醒